白沅沅不由心跳加快,“只是什么?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医者乐了,缓声劝慰道:“姑娘莫急,只是我看这位公子的脑袋似乎为重物所伤,而且脉象显示显示瘀血痹阻于脑,醒来后若是有头痛等症状都是正常的。”
他略微思量了片刻,又接着说:“就算有失忆之症也无需惊慌,只待那阻塞的瘀血化开便可以恢复了。”
“多谢大夫,”白沅沅示意于筠递上银子,“大夫,我家兄长不日即将完婚,若是让新娘家知道他受此重伤,只怕会延宕了婚期,所以此事还请您在他人面前万勿提及。”
医者面色不变,将银钱收下,“这是自然。”
待到医者走后,于筠突然出声:“小姐您在笑什么呢?”
白沅沅哼笑了声:“我笑我是装失忆,但越庭舟恐怕要真失忆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不是什么遵规守矩的名门闺秀,但他乍然听见白沅沅这么直呼太子的名讳还是忍不住直冒冷汗。
一番折腾下来,白沅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身便要离开去休息。
于筠突然脑子一抽,叫住了白沅沅,问:“小姐您去哪?”
白沅沅:“自然是去休息了。天色已晚,这里就交给你了,可得仔细照顾着,不然太子殿下回头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来找你。”
于筠:“……”
回到房间,白沅沅躺在床上,那些困意又莫名其妙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逃到江南以来,她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欢愉。
她认为这才是她所追求的。
没有四方的天,没有缠在耳边的闲言碎语,更没有数年如一日冷淡的夫君。
只是她总觉得眼前的快乐如同镜中月、水中花,随时可能倾覆,不见踪影。甚至偶尔她也会在梦中辗转,见到那日清江崖边越庭舟绝望惊恐的眼。
她从未见过他那般失态的模样,哀切的神态如同走投无路的野兽,又似犯了错却来不及挽救的孩童,恐惧而悲伤。
浓烈的伤感几乎化成实质,将白沅沅紧紧包裹在其中,动弹不得。
她也曾想过,越庭舟是不是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真情在。
但她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这种猜想。
如果他真的对她有情,又怎么会在最紧要的关头放弃她而选择另一个人呢?
不是一次,而是每次。
放不下心里的白月光,又惦记着她这颗沾了血的朱砂痣,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得到。白沅沅面色冷了些许,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直到今日又见到越庭舟的时候,她明白她的限时快乐到期了。
先前一直有些虚浮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白沅沅蹬了蹬被子,有些烦躁地转身,颇有些恶毒地想,活该活该活该!谁叫他非不放过她,连她假死都能找到怀州来,真是活该叫人暗害!
也不知是谁干的,简直大快人心!
不过慕柔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们现在都应该成亲了吧,怎么还能让越庭舟有时间摸到怀州来……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
许是太过疲累,她的精神亢奋了一阵子又渐渐消停下去,眼皮也渐渐合上。
这一夜竟然意外地做了个好梦。
“小姐……小姐?还没醒吗?”门外的于筠兢兢业业地敲着门,叫白沅沅起床,“小姐您该起身了,太、您兄长已经清醒了。”
好吵。
什么兄长啊?
她不是都到怀州了吗?她兄长白竹微也来了?
啊!是越庭舟!
醒了?
白沅沅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起了起了!你别催,告诉他我马上过去!”
——
“不是说他伤得很重吗?怎么今天都能下地了?”白沅沅看着端坐在桌前规规矩矩吃饭的越庭舟,脑子里一团乱麻。
白沅沅看着越庭舟淡定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不确定这人到底有没有失忆。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坐到了他的对面,问:“你还认识我吗?”
越庭舟慢条斯理地咽下了那口粥,才开口:“似乎眼熟。”
言下之意就是不记得了。
白沅沅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越庭舟的眼神不太对劲。
那双漆黑如暗夜的眸子此时竟比漫天的星子还要璀璨,似乎含着某种别样的情绪,揉碎在一池春水之中,微微泛起涟漪。
白沅沅有些懵了,这眼神当真是失忆了?
“表哥你不记得我了?”白沅沅信口胡诌,“你家道中落之后,从京城远赴怀州投奔于我,就在前日还苦苦哀求我,希望我能把你留下,说是做什么都愿意。”
越庭舟略微蹙眉,淡声问:“我当着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