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烛火跳动。
谢珽将密信折了回去,贴在猩红的炭火上,看着火星席卷而上,将信烧得干干净净。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标记。这个意思只有谢珽看得明白。
密信是温立亭带来的,这是刘令的密令。
“明日我旧疾复发。墨书,吩咐下去,国公府不见客。“
“是,小姐。“
待墨棋带温立亭退了出去,谢珽招手唤了墨书附耳。
“你明日去趟玉春楼。我记得余兴去年做了吏部司的书令史,让他查下近一月突然当值频繁或是告假一天以上的人都是谁。”
“是,小姐。”
她的指头有节奏地敲在几案上,心有担忧。
刘令即位之后一直按部就班,安稳地接手了先帝刘洵替他清洗后的朝局,没再有什么动作。
这一次的密令,会不会……
谢珽在心中盘算着这种可能,起身找出了近年来记录朝中变动的信册。
一夜未眠。
年关渐近,朝中已经是喜气洋洋。
来自宫中的年节赏赐早早地就送到了朝臣府邸之上。年关前的当差虽然忙碌,但大家心上多是松快,连带着小道消息和时新的传闻都比往日传得快了些。
但今日英国公府的氛围却正相反。
御赐匾额之下,高高的朱门紧闭。
正门旁开的侧门也没什么人进出,几乎大半时间都是闭着的。就这么一连着几日,英国公府都只有西边的后门有进进出出的下人。
坊间有传,谢世子旧疾又犯了。
在肃穆的高墙之内,一局棋盘上的厮杀陷入了僵局。
“哎呀,我不走这步了,你收子。”
“落子无悔,我已经下子了。”
“哎呀,陛下您心胸宽广,让让臣不行吗?”
刘令听到想悔棋的谢珽从你啊我的又变成了君臣称呼,指尖夹着一枚白色圆润的棋子,轻轻敲了两下小案,以示警告。
“那你比我年长,我年纪小,和你下棋我吃亏。”谢珽从善如流,换了一套胡搅蛮缠的说法。
她穿着素色的交领襦裙,挽着一头黑发,浑身的首饰加起来也就只有一副红玉的耳珰和一个掐丝细金的镯子。
妆面也只有唇色殷红,光泽闪闪,是抹了用来提起色的唇脂。
这副打扮虽然不上心,但耐不住谢珽底子好,叫人看着也只觉得素得清雅动人。
穿着常服的刘令坐在她的对面。不似他一惯的正襟危坐,刘令半靠在椅背上,很舒适。
听到谢珽换了的说法,他挑了下眉,还是没同意谢珽的悔棋。
“那我不下了。哼,认输认输。”谢珽鼓着腮帮子,很不服气地认输道,像个闹脾气的孩童一般。
她嘴上说着认输,手上却还捏着棋子。任谁看不是真的要认输的模样。
“行,再让你一次。”刘令见把人惹急了,终于松了口。
这样悔棋对谢珽来说已经是习惯了。讨价还价,满嘴歪理,总归一局棋得要让她悔个两三次才行。
听到刘令松口,谢珽马上变了脸。
她高高兴兴地把刘令刚才落的子拎起来扔回了他的棋篓里,自己毫不犹豫地把上一个落子换了个地方。
刘令好整以暇地看着谢珽又下了步臭棋,好心地提醒她道:“但这局再输,你这身体就得大好了。”
一听这话,趁刘令没落子,谢珽动作飞快地又把自己刚下的子提了起来。
没了敷衍,她认真地看着棋盘上的战局,重新考虑了起来。
谢珽这次不是借病不去当值,可是“真”病了。
从街上买完年货回来她就奉命生病了,一直到今天都没好呢。但凡关心点英国公府动静的人,这次都知道英国公世子在岭南馆受了寒,又在街市上受了惊,吹了风,连累旧疾复发,一病不起了。现在每天都在家中卧床休养,闭门不见客。
天子刘令听说他的爱臣谢珽旧疾复发,久不好转,今日特意带了太医来探望下臣。
实际上是刘令来了之后避开谢珽见了好些人。待他忙完,刘令就拉着在家惬意躲懒的谢珽下起了棋。
刘令见她难得地认真看着棋盘思考,忍不住出言打扰着她的思绪,故意逗她。
“你呆在府里养病这么久,不想出门透透气了?”
“外头冷得很呢,还是屋里头暖和。”谢珽回得不假思索。
她估摸着刘令是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准备让她身体渐渐好转,然后去少府监当值了。
余兴那的名单已经通过玉春楼送过来了。
在京各部官员的当值和告假正常的没有一点异动。仅凭这一点,谢珽就能知道刘令这一次的动作一定是不小的。
一件需要利用她的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