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说的鸳池在东梅园里。
东梅园是以前的老英国公,也就是谢珽的祖父院子旁的小花园。
谢珽祖父酷爱梅花,便在园子里栽了不少。
祖父住的年头越长,各式各样的梅花就越多,最后祖母索性将这处东花园改成了东梅园。一到冬日,这里就会热热闹闹地开一园子,比其他地方生动不少。
现今东梅园虽空,但谢珽仍会经常来走一走,看看幼时自己非要在那树干上划下的刻痕是否还在,想想自己天各一方的家人。
出身太原谢氏的祖父官至从一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曾为国子监祭酒,多次任春闱主考官,门客三千。
致仕之前任太子师,是刘令的恩师之一。
只可惜……
爹娘生了哥哥与她,也不知究竟是谢氏的福还是祸。
“那里是无名居吧,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谢珽抚着枝干上的划痕,思绪被园外林边穿梭的脚步声打断了。
自从哥哥在北衙狱自裁,祖父和祖母为保谢氏先后离世,英国公府被迫分家,隔壁的谢府迁回了太原。
阿爹也在袭爵之后,扶棺至太原,随后回了扬州,直至卸任。
如今谢氏本家出身的,还在当朝的都是外放的文官。他们四散在各地,但升迁之路已是断在了京都城门外。
谢珽循声往那处看了过去。
她记得墨书和她说过,今年梅园的墙因为梅雨烂了墙角,所以倒了个缺口。
当时她不喜一众砌墙的工匠整日出入这无名居附近,索性就让温立亭带了人把废墙推了去,清理了干净。
现在梅林的另一头就连着哥哥曾住过的无名居。
墨棋垫脚张望了一下,看了来往的人手上都拿着洒扫的东西,回道:“可能是今日轮到洒扫那处,婢子这去让他们先去别处。”
谢珽摆了摆手,说道:“走吧,我去看看。哥哥的屋子莫叫他们理乱了。”
墨棋噤了声,低头安静地跟在了谢珽后面,担心的神色难以掩藏。
大少爷与小姐幼时就感情甚笃。
家变之后小姐曾将自己关在大少爷的无名居痛哭了好几夜,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时的英国公府已经空空荡荡,再无亲族。没有人能劝导小姐。
正值风声鹤唳之时,也无人敢登英国公府门庭,就连夫人的母族也只有老夫人派来过身边的嬷嬷。
后来多年陈病的老夫人受此打击也是没有熬过去,很快地也跟着走了。
小姐在京都彻底没了依靠。
她们担心不已。她当时连冒死拦住皇子车架的事情都干了,只求能有一二人能将小姐从无名居带出来。
可是,可是……想到那天,墨棋对自己的愚蠢又恨了起来。
若不是自己偷偷去求了那三皇子来,小姐也不会被气得怒火攻心,大病一场。此后就落下了病根,身体虚疲,再不如从前。
小姐的身体……想到这里,墨棋更难受了。
无名居上面的匾额还是旧时的样子。
谢珽驻足在下,定定地看着,出了神。
这三个字是哥哥自己亲笔题的。
这块牌匾也是他们两个在院子里一点一点,亲手做出来的。
独一无二,无法再现。
忍着心口的不适,谢珽往门内看了过去。
果然如墨棋所说,他们是在洒扫空屋子。
院子里摆满了桌子和案架,尘封许久的书卷正被一卷卷的暖日晒着。
每个堂屋里都有着两三个人正端着水盆或进或出地忙碌着。
谢珽抬脚迈了过去。
自那年走出来之后,她曾立誓,若一日不为谢氏重新撑起门楣,便一日不来见哥哥。而今,京都的布置已然初成,二弟也将成婚,她想应该是可以来看看哥哥了。
可这里的门槛……竟这样的低。
谢珽蹲下了身,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
门槛上还残留着旧时砍过的刀痕,似乎是折了一半。
心口更是闷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哥哥对她的疼爱竟至此。
原来那时她能总能跑着跳过无名居的门槛,直接奔到哥哥怀里。去,是因为哥哥为她砍去了这个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高门槛。
而那时的她,从没注意到。
“小姐安康。”
谢珽沉默着,低着头,忍过了疼,忍过了悲伤,如常地站起了身,往院中走去。
院子里忙碌的人在见到谢珽后慌忙地行礼,一时间院子里反倒安静了。
“忙你们的吧,无需回避。”
谢珽走到了院中,慢慢地经过了每一间屋子。
她想再看看这里。
谢珽转了一圈,回到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