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肃杀虽说就在新年里消磨了一轮,但到底牵涉了不少高门富户。新年里各大迎来送往的朱门背后究竟是喜是忧大多不为外人知。
正月里不兴刑罚,斩首流放,罢官左迁都得等到正月后才正式动刀子。这使得大张旗鼓地要在初六办宴的英国公府成了独一份。
初六天蒙蒙亮,英国公府的下人们就起了床。厨房的烧水备菜,院里的洒扫设席。
神策军倒是同往日一样晨起操练,只等日常事务结束后去各自负责的地方值守。
因为要迎宾客,谢珽今日没能睡到自然醒,约莫着日头亮了天就被墨棋和墨书伺候着起了床。
“我的小墨棋今日穿得漂亮。”谢珽坐在梳妆台前无事可做,就着丫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进着粥,眼神反倒是一直在身后两个小姑娘身上打转。
今年刚进冬的时候,谢珽就下令给府里的下人都置了两套厚实的冬衣。二等以下的仆人若他们家中的人也有要冬衣的也可一并做了,制衣钱一半英国公府出,一半从他们月例里扣。
而她身边得力的都是她亲自挑的好料子,看着他们量了衣的。
墨棋身上这件就是她额外给自己身边里的两个小丫头做的,选的都是江南徐氏布庄送到自己府里的上等绸布,经纬密得很,一举一动都闪着光泽。墨棋很珍惜,大年初一都没舍得穿。
“嗯,今日配的钗也好看。”谢珽又夸了一句,“这么看着可不比你墨书姐姐差了。”
墨书比墨棋大上几岁,知道谢珽这是在逗墨棋玩,抿着嘴角悄悄笑着,并不出声,只一副忙着给谢珽挽头发的样子。
“小姐,你又拿墨棋逗趣玩。”墨棋红着脸,一面高兴被谢珽夸,一边又觉得小姐是在逗她玩,有些着急。再往旁一看,墨书满脸笑,连着其他几个丫头也憋着笑的样子,她的嘴立刻嘟了起来。
“怎么会?你去问问外头的人,哪个不知道我身边的各个都是小美人儿?”谢珽最爱逗墨棋这个丫头,看着小丫头肉肉的脸颊一鼓,她就觉得可爱。
“小姐快别逗墨棋了,她看着要憋坏了。”墨书给谢珽拢好了鬓角,终于开口解了围。
“我们墨书也会疼人了。今日我得看紧些,可不能叫外面的那些登徒子诓骗了去。”谢珽从妆奁里挑了套红玛瑙华胜配着耳珰,璎珞和戒指,示意两人给自己带上,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小丫头都红了脸。
谢珽这几年闲散惯了,不爱那种贵妇般插满珠翠打扮。这种要脸面的场合,她宁愿身上多带些也比满头珠翠压着脖子强。
她和墨书说得话,也不是随意地说笑的。
墨书已经过了十五及笄的年纪,放寻常人家的姑娘已经可以议亲了。就是墨书自己从不提这事,她也就且等着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趁着她还能主事,身边这些个忠心的,未来成家立业的事情能落了听才好。
“我跟在小姐身边看过那么多,他们哪些花招能骗得过我?”墨棋只觉得这事不可能,不以为意道。
“那是,我们小墨棋聪明着呢。”谢珽扶着发髻起了身,准备往外室去,“行了,时候也不早了,陪我去前厅吧。”
英国公府如今没有长辈,亲戚间走动也不多,所以谢珽甚少在英国公府开大宴。
今日算是她头一次开门大宴宾客。
虽然还没到帖子上的时辰,但谢珽甫一到,门房那边就传来客到的消息。
不消说,这般早到的定是熟人。
人是谢飞白带着墨书亲自去月牙门迎进来的。
前面走着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丰腴妇人,身后跟着的是着了身武常服的温立亭和一个年轻些的妇人
年轻妇人不似年长的那般富贵打扮,满头只有一对玉钗,两支钿和掩鬓。宝蓝色大氅下看得出是穿了身霁色绣裙和一双麂皮短靴子。
想来这个打扮素静文雅的就是谢珽不曾见过的叶婉蓉了。
“大夫人新年安康,二夫人新年顺泰。”谢珽不等人走近就迎了过去,客气问礼。
英国公府往年与温家走得不算近。
他们两家本是文武有别,故里没什么交情在的。在谢珽母亲入门后才算有了点交集,但那是与谢珽外家卫家的来往,不算作英国公府亲戚。
而且她的母亲为了嫁给父亲,舍了在卫家的大好前程,因而与家中关系微妙得很。所以祖父在时,卫谢二家走得并不亲近。
至于温家,往年温立亭在英国公府当值时,为避嫌,谢珽也不曾与温家走得太近,只是逢年过节两家里走写客气的礼数。
如今是因为谢飞白要与他们旁支做了亲戚,谢珽才发了帖子到了温家。
是以温家今日来了长房里的长孙媳徐氏和温立亭的妻子叶婉蓉,还有他们温家二房和三房里的两位小公子和三位小小姐。
与谢珽见过的只有往年会随夫君一起进宫赴宴的长孙媳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