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彤本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人,几句恭维话已是极限,此时刁蛮刻薄的本性便一览无遗:“皇后这些年的福泽深厚,怕也有几分当年那个未出世婴儿的缘故。若是那个孩子尚未夭折,该是一个多么有福气的小皇子啊。”
皇后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失手打翻了茶盏。一位母亲心中的悲伤就这样赤裸裸昭揭于人前。性子极温顺的嫔妃也不禁替皇后反击回去:“欣德妃你是这样和皇后说话的吗?赵丞相当真教女有方啊。”
绝色丽人的目光刹时变得犀利起来,如冷芒暗箭直射赵欣彤:“本宫的孩儿福薄与福浅,岂是你一介小小宫妃可以置喙的?欣德妃,权当是本宫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当众挑衅本宫在先,是为失敬;冷言讽刺中宫,是为失礼;污蔑皇子,是为失德。如此失敬失礼失德之人焉能留在宫中?袭予,带人脱去她的封妃服制,掌嘴一百,冷宫安置。”
赵欣彤原本抹了醉红尘的双颊霎时血色褪尽,她被上前的侍卫押住动弹不得,平日里的风度礼仪一分不剩,只会绝望地嘶吼:“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父亲乃是当朝丞相,今日是我的封妃礼……”
“哦?”皇后轻蔑地挑了眉头,与先前的温润优雅不同,这一次的威压似乎使人喘不上来气:“丞相?也罢,父女一场总要哭一哭以尽哀思。赵虎居功自傲,私结党羽,收受贿赂,这时皇上的御林军已经查封整个赵府,而你前一刻还沾沾自喜的父亲此刻也已经灰头土脸被关在狱中了吧。瑾璇,带着我的凤印去天牢里放你父亲出来,夏大人忠诚为国,其心可嘉,这苦肉计也该演到头了。”我诺诺接过凤印,便消失于这寂静无声的偏殿。
经过赵欣彤身边时,我既怜且哀地瞟了她一眼:她在前一刻还鲜活着,趾高气扬,气焰嚣张,而这一刻就像濒死的野兽,狼狈而无措。然而,我更加在为皇上的雷霆手腕而惊惧不已:为了使赵虎自认为弹劾有功而晋级丞相,我那老实巴交的父亲竟也做了一枚君王棋盘上的关键棋子;夺取赵氏一族兵权后,立即鸣笛收兵,将其党羽一网打尽,而皇上刻意营造赵氏炙手可热的假象也是重要一环;而这些计划的衔接点——赵欣彤,多少个日日夜夜,皇上略施手腕,便将这个自视聪明的女人耍的晕头转向团团转。善于从细节处着眼;精于运用一切环境,哪怕劣势;长于玩弄人心、驭下治国。皇上在朝堂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我心惊胆战。皇上,果然是冷漠,又极度狡猾的。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殊不知,楼起楼塌,都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的事情。经此赵虎一事,我开始明白皇后那样一位倾国而绝世的女子,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了,这样伟岸睿智的男子,又肯为你献上全部的真心,又有谁会不动容呢?
皇后接过一旁侍女奉上的崭新茶具,又轻啜一口雨前龙井,悠悠开口:“今天的事,诸位可都看明白了?赵氏不守宫规妇德,竟和前朝有莫大的联系。倘你们今后若有谁敢步她的后尘,本宫可没有今日这样的好脾气了。”
宫妃们此时心底俱是惊惧交加,皇后失子之前管理后宫虽条例严明,但亲近有加;失子之后瘫痪于床三年,除皇上每日为其喂食、擦身、排便之外,其余人等均未曾谋面。如今在痊愈之后,心计手段便更像一位皇后的威严,比起之前恍若神仙妃子的夺目光芒更添使人不敢逼视的气韵。
赵欣彤在一旁呆若木鸡许久,想必是在思索此间种种联系,她人虽不聪明,但人之将死,其思也明。半晌,她喑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敢问皇后,父亲弹劾有功被奖,赵氏嫡女入宫为妃,酒宴上相府被抄,可一步步都在您的算计之内?您若觉得很难回答,那么由我来替您答好了。这一切都与您有脱不了的关系。郭浅芙,我真后悔与你斗啊!你瞧,你随随便便一出手,便将我置于五马分尸之地啊。你的谋略和手段,果然不负辽朝长公主的名号啊!哈哈哈……”
“扑哧—”一声嘲弄从袭予的口中发出,袭予为皇后披上一件雪狐团绒大氅:“娘娘,多少年了,可再也没听过这样大不敬且有趣的话呢。”说着踱步到赵欣彤身边,扬声道:“皇后出身满门清贵的郭氏,位分尊荣,身份贵重,倘若你们哪个竟妄想用敌国细作这样的罪名安在皇后头上的话……”话未说完,一道清朗若碎玉裂金的声音传来:“赵虎便是最好的例子。”
众人抬首望去,皇帝身着明黄蟠龙长袍,眸子望向皇后时灿若星辰,温柔的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他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来吧,朕的皇后娘娘。”皇后轻踏莲步而去,柔软细腻的莹洁玉手被握在宽厚温暖的手掌里,一黄一白两道身影紧紧交织,相偎而坐步辇离开了。
趁着温暖和煦的夜风,皇帝将皇后揽入怀中:“怎么刚刚现于人前,就将朕的后宫搅得鸡犬不宁?”赌气的声音清脆地从怀中传来:“陛下嫌臣妾多事伤了你心爱的妃子”皇上又气又笑:“你这张小嘴惯会颠倒黑白的。不过看到浅芙这样吃醋,这样朕很满意。搅就搅了吧,玩累了朕为你收拾烂摊子。”“谁用你啊?辽国上下多少子民见到我无不战战兢兢、服服帖帖,就你那几个没事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