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儿你在身边。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哀家身边聪明伶俐、幼时便具有极高天资的皇子转眼长成了一个雄才伟略、挺拔俊朗的君王。一生中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晶莹的泪珠从皇上锋利的面庞上滑落,他哽咽地不能言语:“母后……朕先前为了浅芙的事对您多有冒犯,您饶恕儿臣吧。”
“儿啊,当娘的岂会真的生孩子的气呢?皇后昏迷瘫痪的时候,哀家的心里其实是最急切的。哀家日日在佛堂里祈祷,求老天让那个孩子醒过来,因为他一旦掳走了那个孩子的命,我儿也会毫不犹疑地跟去!恒儿,那几日你真是心神俱焦,旁人唤你也不答。母后害怕极了,强行将你从浅芙榻边撤走时,听到她因失禁而□□时,你又飞奔回去为她换尿布,擦洗身体。哀家不得不声色俱厉,故意挑剔浅芙的种种不好,让你为了保护她不得不清醒起来……”回忆起当初,太后也是泣不成声。无疑,皇后瘫痪在床的时期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黑暗的:于皇上,是因为爱情;于太后,是因为亲情。
皇上伏在太后膝头,道:“儿不知母后为了我竟有如此这般的无奈。朕原本以为母后年少时曾与宣徽院使郭大人青梅竹马,逼不得已入宫为妃生下朕,对父皇心里还有怨恨。儿年少叛逆轻狂,更兼之爱妻昏迷在床不省人事,对母后言语多有不敬,竟害的母后如此伤心,儿不孝啊。”
抚了抚皇上伟岸的脊背,太后缓缓叹道:“左右母后时日无多,今日精神大好便和你讲讲这陈年旧事。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时,哀家还是乾州防御使家的千金小姐,与郭大人曾是同乡,幼时爱慕他温润如玉、谦逊有礼,因家世相当与他许下终身。后太宗皇帝欲与李家结亲攒下夺位筹码,便求婚与我,盼结秦晋之好。我自是抵死不从,亲自闯入你父皇府邸拒婚。然而造化弄人,那一天霞光正好,你父皇与策士在书房门口商讨国事时被我惊扰,抬首回望时眉目被夕阳余晖浸润得恰到好处。他与郭大人不同,他有野心和抱负,但他更有我依恋的责任和担当。恒儿,哀家和你一样,一辈子在两个心上人之间徘徊不定。你父亲没有勉强我,但始终对我不咸不淡,而郭大人,”太后苦涩地皱起了眉头:“他爱上了辽国贵族千金萧绰。”
“什么?萧绰?那不是浅芙的生母吗?”皇上大骇,抬首间眉目满是疑惑。
“是啊,郭大人眉清目秀,君子如玉,自有女孩为他飞蛾扑火。可当萧绰怀了他的孩子后,萧氏一族便将她嫁给了辽景宗,诞下浅芙为长公主。景宗并不知情,如珠如宝地养大,诗赋国策,一一精心教导。皇后成人礼那日,因不满意与萧继先的亲事,便逃到霖铃谷中。萧绰快马追回,却不料景宗病危。他在王帐中将国玺给了浅芙,许之以国主之位,托国之负。可是浅芙知道自己身世,所以扶持幼弟,辅理国政,拒不登基。待得幼帝逐渐长大,她便退出朝堂,去江湖寻一方自在,在那时候遇见了你。你以为郭浅芙这三个字是皇后为掩饰身份随意起的吗?那正是郭大人为爱女取的名字啊。”
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皇上喃喃自语:“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太后轻咳了几声,随即拉住皇上双手,殷切叮咛:“恒儿,母后怕是时日无多,但为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醒你,否则你因此沉沦,九泉之下我也难见你父皇。浅芙是我唯一满意的儿媳,她孝顺知礼、聪慧识大体,为了你放弃国主之位之权之衔。有这样的女子来照顾你,我的心终究可以放下了。你切莫为了潘玉宁而伤了她的心,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怎可活得下去?好了,哀家言尽于此,你且退下吧。”
当夜椒房宫内,皇后为皇上更衣解发之后,见他愁眉不展、心不在焉,便问道:“元侃,何事如此烦恼?”
皇上将皇后一把拥入怀中:“浅芙,母后今日叫了朕去,嘱咐我要好好待你。朕听她的语气,像是临终托付一般,心中甚是不安。”
皇后神色一默,随即抚平他俊秀的眉头:“母后洪福齐天,列祖列宗保佑,定能护她挺过此劫。但是,元侃,答应我,无论出了任何事情,都不要自己将痛苦一力承担,却不叫我委屈一星半点好吗?我们多年夫妻,风雨理应同担。你也要珍重身体,别叫我挂念不下。”
皇上将皇后扶至床边,让她躺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朕答应你。”一夜恩爱缠绵不提。却说戌时大丧之音响彻宫廷,夫妻二人霎时便被惊醒。鸣钟二十七响,太后薨。皇上惊怔了半刻,半晌垂头低语:“朕早该料到,今日下午便是母后留给朕的最后一面。”皇后急忙起身,唤来召予点亮烛火,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忙拉过一旁的痰盂连连作呕,皇上面色一滞,赶忙吩咐道:“快取水来。”稍顷侍女将茶奉上,皇上一面抚着皇后的脊背,一面徐徐将水喂入皇后口中,待皇后饮毕,再用帕子擦拭皇后唇角:“这些时日你也是疲惫的很了,可还挺得住吗?”太后丧礼,帝后需守在灵前,三日荤腥不进。皇上爱惜皇后身体,便有此一问。
“没事。你先去延福宫准备,我随后就到。”皇后苍白的脸颊血色正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