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开口,皇上已然怒极,凌厉得眼底似能放出万千冷箭利刃:“放肆!嵬名元昊,你好大的胆子!觊觎朕的皇后,你不知这会是你党项的灭顶之灾吗?”
这个潇洒冷冽的党项首领,夏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王微哂:“臣今日前来,并不为政事,与我的子民亦无甚干系。二皇子聪明伶俐,臣也不忍伤其分毫。然而臣这小小私心竟不能得到满足的话,我党项为何还要雌伏于宋?这九岁稚童也不会被当做贵客了!”
元昊顿了顿,继续诚意道:“臣听闻娘娘乃是辽国的观音帝姬,又曾享国主之尊,故而陛下不敢将娘娘身世暴露于世前,以免朝堂纷乱。宋朝上至宰相,下至黔首,都只以为皇后出身郭氏。若皇后身份它朝一旦被揭露,恐怕即使是皇上也不能全身而退吧。可孤却不在乎这些,党项男女欢好,无论宗族父母所系,皆你情我愿便可祈告长生天,永结同心,白首不离。”元昊这话越来越露骨,谈及迎娶皇后时竟不再恪守君臣之礼,俨然以国主自称,狼子野心,可谓端倪尽显。
皇上目眦欲裂,几欲吩咐隐匿在四周的御林军动手将其擒获,皇后这时嫣然一笑,如烟笑意竟生生制止了他。皇后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衣,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鬓边插一只累丝金凤,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红宝石坠子摇曳生光,不仅掩饰了她的焦虑和哀伤,更添得她气度雍容沉静,毋失一国之后的威严。她启唇轻笑,灿若夏花,直晃得元昊舍不得移开视线:“昊王取笑了。本宫已年近三十,正是徐娘半老,与昊王还差一纪的岁数,鄙薄之身焉敢冒犯昊王尊眼?小儿顽劣异常,恐扰了昊王清净,若昊王归还于他,我夫妻二人必重重报答这份人情。”
元昊拔下身侧的风邪弯刀,双手奉上,目光近乎虔诚:“观音帝姬,孤并无伤害三皇子的意思,只是想借此引你前来。孤真心思慕于你,以此本族神物风邪弯刀为誓:孤待你之心若有一丝玷污,长生天定会惩罚。”
皇后轻抚鬓发,正欲向前一步作答,不料被一股大力扯回。皇上心焚如火,喑哑着声音:“浅芙……”青葱似的玉指轻抬,皇后反握住皇上的手,眸若秋波,盈盈含情,一如她与他微时年华里最深情的邂逅与爱恋。她本就盛极的容貌,含情间竟是连日月都黯淡不了半分光芒,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在皇上手心里划上一个“忍”字,婉转道来:“陛下,臣妾与你的情分或许就到此处了。妾心如蒲柳,奈何君心纵然如磐石,他日臣妾身世暴露陛下也难护臣妾周全。与其将来为陛下带来烦扰,不如今日趁昊王一片赤诚,臣妾自行了断与陛下的情分,青史上方不污陛下英名。”
皇上只紧锁眉头不语,凝视着他数年来真爱的唯一,阴云笼罩下竟是连元昊这样积年的沙场悍将都噤若寒蝉。己方万事俱备,季均和徐琰兵分两路,一方隐藏于山间密林,连元昊的探子都不能窥察其踪迹;一方乔装打扮,化为山间农户、猎户密切打探山上动静。当初元昊掳走三皇子,不过占一个出其不意的便宜,加之元昊实属内力惊人,与什伐卫一番缠斗凭蛮力将其一举击溃,又恰逢皇子年幼,这才得手。易水围场本是皇家猎场,宋与夏国之间经年互市往来,贸易友好,怨不得皇上之前想不到元昊竟会以求娶皇后这样荒诞的理由来劫掠皇子而疏于防范。警惕已起,以皇上的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又岂会再给元昊半分机会?之所以在己方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仍然按兵不动,乃是由于昨夜皇后与他彻夜详谈的一番话……
夜色撩人,静到极处便有一两丝微风吹动,星子隐在月后,只留人间一片酣眠。然而易水围场当夜却是灯火如昼,帝后帐中尚未休息,又有哪个会有胆子先行就寝?饮毕安神茶,皇后似乎恢复了一些清醒。她并未宽衣,凝视着铜镜前摇曳的烛火,徐徐道:“无论元昊此行所为何事,祐儿的性命都必须要保全。我知你早已做好详尽部署,一举将他和党羽歼灭也并非难事。只是多年夫妻,我少不得要求你一求。如果他的条件不甚过分,我们便与他虚以委蛇,周旋一二以图后效。我膝下只得祐儿这么一个孩子,盼你不要急火攻心,误伤了他。”
皇上的身上笼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将皇后的头揽至他的肩上:“这些年朕何事不曾依你?哪怕他将这江山要了去,若能护得你母子二人周全,朕都不会有半分犹疑。可若他得陇望蜀,奢望些他承受不起的东西,朕也不会再留着他了。”皇后徜徉在他的怀里,甚是满足,逸出一抹轻灵的微笑,竟让他怔了良久。皇帝少年英俊,权势财富更是样样不缺,他身边的美人也是不可胜数。哪怕他襄王无心,神女也个个姿容姣美、盼入其梦。可是那样多的美人,那样多的胭脂红粉他却半分都不曾留心,偏生怀中女子的一颦一笑都烙印在了他的骨髓里,迷了他的目、醉了他的情、痴了他的心……
这厢先安抚了急怒的丈夫,皇后温静一笑,轻移莲步向元昊处踱了几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元昊的势力范围。元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正欲上前来迎,不料皇后在离他不远处站定,蓦然发问:“既然本宫愿意与昊王远赴夏都,那么昊王是否也肯拿出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