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土地与夏国起干戈,将这土地上所生产的粮食全数交予夏国,才换得夏国子民得以饱腹,夏、辽两国长期和睦友好。”
元昊似有怔忡之色,有片刻的失神,鼻翼微动,很快扬起头来,微笑着:“说来还要多谢观音帝姬。这辽国的慷慨馈赠,不就是帝姬在位时下懿旨所定吗?”
“不错,本宫当日这么做,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修好邻邦,那是以幽云二州还在辽国的羽翼下为前提的。”皇后粲然一笑,如日色清湛,“澶渊一役,宋国将幽云二洲的土地尽数收回,连带着其它五州亦收入囊中,这便是触动了昊王的根本利益了。若不是宋与夏之间还有一些贸易往来为夏国税收提供来源,恐怕还等不到萧后利诱,昊王早就与宋朝开战了吧。”
元昊蹙眉,轻哼一声,语气中隐然含了几分锐气:“本王亦深知,宋主收回幽云数州,还是得帝姬之力最多。帝姬前有恩泽施于我夏国,后又造出如此杰作,不啻于与我夏国为敌,却是帝姬先罔顾恩义了。”
由于身体羸弱,重疾缠身,皇后双眸素来黯淡,此时却是燃着一把灼烈的火,烁烁地闪着:“昊王可是误会本宫了,澶渊之盟是陛下亲自率军定下,本宫怎敢贪天之功?倒是昊王想要使用土地,却不问过现任主人,听了旁人一两句煽风点火,便甘做诱饵,行那兵法中最不入流的声东击西之术?昊王可知,就算此刻萧后趁陛下不在,侥幸偷袭幽云二州得手,但这块土地经我朝发展,实力已是远胜从前,可抵得上辽国最富庶的三个地区之和。萧后又岂会将这块嘴边的肥肉拱手让人呢?”
身形微滞,经皇后的一番点拨,元昊立刻认识到了事态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同时心里竟然对眼前的女子升起了只有见到他父亲时的那种敬意。这个女子,于政务上的洞察与狠辣,连浸淫官场一生、最擅玩弄朝堂机关的国手都远不能及。他凝向皇后的目光像秋日里稀薄的阳光,迷离却情浓:“帝姬可知,孤这次之所以答应的痛快,乃是因为涉及到了你。你刚才的风姿,的确不曾辜负耶律观音女的盛名,孤自叹弗如,正因如此,你的价值可是大大胜于萧后许诺的粮食。无论是宋主还是萧后,从他们手中要出你都不比要出幽云二州容易。但即便如此,孤还是愿意与萧后谈这笔生意,既然宋主已经为此事深恨于孤,萧后那里终归还是孤的退路。”
皇后冷冷地弹去晶莹指甲上透明的水珠:“可惜,昊王这条退路,本宫昨晚已经给断了。本宫昨夜想通此中关窍,特请求陛下用虎符急调杨氏父子星夜赶往幽云二州应战。他们是有名的行军行家,又是萧后多年的老对手,深知辽国作战谋略,相信此战定不会让陛下失望。而铩羽而归的萧后囊中空空,拿什么去兑现给昊王的承诺?此外,昊王这边牵制不利,萧后为人冷漠寡情,
本宫比昊王清楚得多。恐怕夏国边境是暂无宁日了。”
元昊原本挺拔的腰杆豁然一松,似一根紧绷的弦骤然崩断,反而空落,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悔悟的笑意:“孤真后悔,怎么就惹上了帝姬这般手段的人物。孤曾以为,即使是如帝姬这样的女人,孤凭借努力亦可获得真心。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在帝姬的眼里,孤的这点手段仿佛戏耍一般吧。如今孤可真是陷入两难之地了,辽国暂且不提,有你母子在手,宋主又怎会放过孤?”
有一瞬间的寂静,元昊几乎能听到清风温柔地穿过树叶的间隙,拂过岩壁朱红色的原始壁画。皇后徐徐地笑了,笑得那样浅淡,好像初秋阳光下恬然舒展的一片枝叶:“既然昊王与萧后的买卖不成,可否与本宫做一笔交易?昊王你自知有我母子在手要挟陛下已然无望,宋辽你俱得罪个遍,但本宫可以开出一个条件,只要昊王你秋毫无犯,将我母子送回,陛下和本宫不仅既往不咎,如果昊王你愿意与我朝友好往来,依然雌伏称臣,萧后承诺给你的,本宫自认都可以做到。”
元昊沉思片刻,似笑非笑的神情愈来愈深,他闲倚在车窗边,将一个半掌大小的乌玉丹瓶递到皇后袖边:“这个是三皇子所中软香散的解药,服用软香散只会使他十二个时辰内脱力罢了,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的,也算孤与帝姬做交易的诚意。但是,孤现在还不能送帝姬母子回去,孤此次前来,本意在你,若宋主至今不曾来寻你,孤怎么甘心放手将你交予他,相信他比孤更能给你幸福?”
元昊揭开马车的猩红车帘,向后望去,正欲再言,忽地生出几分凛冽之色,远远地望向远方。屏息凝神看去,只见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一人多高的黄沙,大队人马如一道屏障慢慢逼近,闻得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一时竟分不出多少人来。元昊微笑望向皇后,目光温柔:“孤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