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一挥,生生将她推开尺许:“禔儿当然是无辜的,他何其无辜,做了你的孩子!若不是皇后怜惜稚子,你今日定难逃一死。不过,有得总有失,你给朕听好了,你可以活,但禔儿将永无立储之可能。往后不要再来椒房宫,朕怕你这副德行污了皇后的眼!”
沈贵妃的指尖在广袖之下一点点冷冻成冰,平静神色下有难言的凄楚,轻轻道:“臣妾谢过陛下。”
“不必谢朕,是皇后救了你。你如果还残存半分良知,就该日日在佛堂替皇后祷告,祈祷她身体康健、福寿绵长。”皇上冷冷地随手扯过一副帷帐擦了擦她碰过的手,然后嫌恶地掷开,“出去吧,朕是一刻也不想再见你。”
沈贵妃的脸在帷帐外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的墨迹一般,隐隐有热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窝中缓缓流出,似烛泪一般滚烫滚烫连珠般落下,默默地退出椒房宫。
皇上一双深眸幽幽望向皇后,薄唇如削,眉目如画,夹杂着药草般淡淡的苦涩:“浅芙,这样,你可满意了么?”
白纱恍惚之间,皇后苍白的面孔因为看到禔儿不再哭泣而变得泛起异样的潮红,蕴着说不出的欣慰和放松。
“陛下,您的手流血了,奴婢给您包扎一下吧。”袭予见皇上手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明黄色的袍袖,忍不住开口道。
袭予找来干净的布条和金创药,细致地涂抹在皇上的手背上,一圈一圈包扎整齐,皇上只怜惜地看着皇后,仿佛伤的不是他而是她一般。皇后听到袭予的话怔了怔,疑惑地盯着皇上的手背,皇上却风轻云淡地将手藏向身后,不教她看见,用完好的那只手为她整理好方才因皇后挣扎而被掀到一边的锦被,轻柔地为她盖上,吩咐袭予道:“将皇后修剪指甲的工具拿来。”
这次有他牢牢地护着,她才没有被指甲伤到,可若有一天他不在的时候她发了病,挣扎间将自己划伤怎么办?他不能不为此做准备。纵然舍不得她那光洁修长的指甲,也要将这一隐患平去。他挑了一把小巧的金剪子,托起皇后如玉般的双手,细心地剪去指甲上锋利的部分,又拿小锉刀堪堪磨得圆润光滑,一丝尖锐的痕迹也不留。
皇后望着他沉默出神,他为皇后修剪指甲的时候难免会将缠着白布的手露出少许,她怔怔地看他的伤口包扎处,两滴泪水滑落,打湿在胸前的衣襟上,泪迹缓缓地晕开。皇上朝她温润一笑:“在担心朕吗?没事的,朕不痛,只是一点轻伤。”他的手指微凉,拭去皇后断了线的珍珠般的泪,“朕的浅芙何时这样娇气了?动不动就爱哭鼻子呢。”
外头有侍女隔着帷帐低着声音禀道:“启禀陛下,简太医来给娘娘请脉。”皇上慵然地揭开帐子:“传他进来。”
皇后一手搁在药枕上由简吟风诊脉,简吟风留意着脉案,一丝一毫也不敢疏忽,皇上亦是神色凝重,等到简吟风为皇后把完脉,问道:“如何?”
简吟风躬身道:“娘娘一切都好,只是脉象有些凝滞,像是不久前急怒攻心,肝气上浮所致。陛下应该时时注意着,别让皇后娘娘忧心过多。”
皇上若有所思,不觉色变连连冷笑:“你不知道,刚才沈氏母子来过,她提出要让浅芙认禔儿作养子。”
简吟风不明就里,不晓得沈贵妃这样做有何不妥,皇上又是为何会动这样大的肝火:“陛下恕臣愚昧,沈贵妃如何惹得陛下不悦了?”
皇上的眸中骤然闪过一丝雷电般的厉色:“你没有生在皇家,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利害!从古至今,择定皇储,居嫡居长,其实长幼倒还在其次,嫡出的身份才是决定性的关键。沈氏一番谋划,算计着浅芙失子之痛这一点,让她对禔儿亲昵疼爱,然后顺势认禔儿为养子,禔儿便等同有了嫡出的身份,太子之位不就非禔儿莫属了么?”
简吟风了然,微露鄙夷神色:“一向听闻沈贵妃系出名门,是贤相沈伦的孙女,最是端庄识大体,不想还有这样卑污的心思。旁的也就罢了,皇后娘娘思子成狂,沈氏竟也能狠得下心去算计她?!就是因为这样,皇后娘娘才急怒攻心的吗?”
皇上的目光良久滞留在皇后的面庞上,真实的如冰坚冷渐渐化作秋日净水般的沉粹无奈,他摩挲着她的面颊:“朕在外殿下旨诛杀沈氏,禔儿哭闹不休,惊得浅芙赶忙要来安抚,她的身子你也清楚,莫说赶来外殿,就是爬下床都是难事,这才急怒攻心,气血上涌的。”
须臾的宁静,时光簌簌地随着错金小兽炉里的青烟袅袅摇过,似无声的风烟。打破这宁静的是简吟风的一句感慨:“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虽然祐儿去了,娘娘她对后宫的其他孩子,还是关怀备至的啊。”
皇上的目光有几分凝滞,他原本剑眉星目,此时那星也如笼了湿润的雾气一般,溟濛而黯淡,不觉道:“浅芙她确是一颗慈母之心,可是后宫里的那些人真的念着她的好么?朕本是属意禔儿为储的,因着沈氏今天这一闹,现下这个念头也不复存在了。朕膝下皇子不多,若是有那么一天,朕龙驭宾天之后,他们哪一个又能够真心侍奉在她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