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予忙为长寿女的失礼打圆场道:“陛下,我们二公主原不是这样的,或许见到娘娘病得严重,一时心急说话失当了些。”
皇上对长寿女的不敬不以为意,蕴了几分宽容:“本就是朕理亏,她一时不认朕这个姐夫倒也不打紧,”想起了长寿女最后的话,饶有兴味,“拂衣居?仿佛是浅芙旧日的居所?朕从前就在想,可是李青莲的那两句<侠客行>?”
袭予见皇上并不将长寿女的不敬当做紧要事,也便放下心来,含笑道:“正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两句。娘娘虽极爱摩诘诗作,但觉得在江湖里的居所还是用李白的诗命名有气势些。”
皇上只是笑,揽住皇后,双眸幽深宠溺:“难为她这古灵精怪的脑子,真是想法刁钻,却还自成谐趣。”
拂衣居地处春色庭的静处,楼前一池山茶开得绚烂香甜,偶有枝叶掩染不到,殿台楼阁倒影粼粼水中,流光飞舞,飘过一片落红,随那柔缓水波上下摇曳,恍惚如世外仙境,让人不禁沉醉。
马车在山茶前停下,皇后攀在皇上怀里,被皇上打横抱下了马车。卧房布置的清雅肃穆,窗明几净,正是皇后未出阁时的样子。里头满架子的书卷整整齐齐地放着,都是皇后素日爱读的那些。东半墙上疏疏朗朗地挂着十几只壁瓶,有高士、八仙、松竹梅、芦雁、折枝花果、宝珠山茶等图样,多选淡雅温润的天青色,更觉触目清爽。
袭予替帝后打了帘子进来,芙蓉榻靠墙摆着,落地的轻纱遮于榻前,紫铜嵌珐琅的香炉燃着琥珀似的蜜香,整个屋子弥漫着幽宁浅淡的气味,衬着满架书香,幽幽袅袅。皇上将皇后放在窗下长榻上,淡黄色的澄澈秋阳自雪白的明纸窗外洒落全身,光晕染出她一身素雅的轮廓,倒像是一轴笔法清淡的写意画卷。
用毕晚膳,简吟风被召来拂衣居时,帝后已换过家常衣衫。皇上闲闲捧一卷书在手,鸦青剑眉,深凹眼窝,高挺直鼻,薄削双唇,身上一袭月白色纱缀绣八团夔龙单袍,入神地读着。
皇后在里间芙蓉榻上躺着,艳绝的容色在青纱的遮掩下不大真切,换了燕居的雅青色绸绣枝五瓣茶花纹衬衣,浓淡得宜的青色平纹暗花春绸上,只银线纳绣疏疏几枝浅绛色折枝五瓣山茶,每朵山茶的蕊上皆绣着米粒大小的粉白米珠,衬着绾起的青丝间碧玺茶花钿映着烛火幽亮一闪。
地上新添了几个暖炉,皆装了上等的银炭屑,燃起来颇有松枝清气。袭予和容予为她按摩穴位,促进僵直四肢血脉的流通。窗外风声呜咽如诉,皇后便有些倦怠,迷蒙地闭上双眼。
简吟风进来时的面色有些复杂,全然不见之前那副纨绔公子不正经的模样:“臣参加陛下。”
“起来吧,赐座。”温雅低沉的声音响起,皇上没有抬头,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书册。
“陛下看什么书如此有兴致?”简吟风凑过去细看,发现是本游记,旁边有飘逸隽秀的批注,分外灵动洒脱。
“左右不过是本游记集子,”皇上唇角抿了抿,眉眼中有一点笑意,“朕只是瞧着那浅芙的批注甚是有趣,许多地方朕也算去过,但浅芙的妙思总能让朕觉得别有洞天。”
“娘娘入宫前寄身于江湖数年,实地勘游过许多名山大川,也随师父走过很多不知名的乡镇,”简吟风勉强一笑,“自然懂得多些。”
“朕找你来无非是长日寂寞,陪朕说个话,”皇上见他心不在焉,为他斟了杯茶,推过去道,“你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发生了何事?”
简吟风怔怔地看着那盏茶,低声道:“杏圣山庄传来消息,师父遍寻古籍,终于在一本失传秘典中找到了斗移丹的炼制方法,极对娘娘的病症。”
皇上英挺的眉心微蹙,眸光不解地落在简吟风身上:“斗移丹?”
只听简吟风缓缓道来:“斗移丹,我学医的时候听说过,先代神医无名曾费尽心血炼制出斗移丹救一心爱之人。当时那女子已病入膏肓,服下斗移丹后竟恢复如常,仿佛时光倒流,斗转星移,故名斗移丹。”
“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皇上安静地倾听,低敛着眸子,“那为何千百年来再未有斗移丹存在的痕迹?”
“方子是明白地写在典籍中的,可是炼制出来的丸药并无那样的奇效,甚至药性相冲还会产生剧毒,”简吟风动作迟缓地放下手中青花茶盏,“谁也不知道一代神医怎么会开出这样的方子自毁长城,可是无名早逝,究竟缘因如何也无人能探究了。”
皇上轻叹一声,问道:“那么杏圣是如何得知斗移丹当真有那等奇效的?”
涣散的眸光随意落在一角,半晌后,简吟风才找回声音:“因为师父找到的秘典,并不是药经,而是一本野史,有关神医无名的野史。他爱那女子至深,不惜以血肉之躯投身丹炉,化解药性相冲之理,中和毒性,起到恢复神智、疏通心脉的奇效。”
皇上一愣,果断出言道:“万万不可!你即刻写信给杏圣前辈,朕虽然渴盼浅芙恢复如常,但这决不能以牺牲前辈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