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身了都没发觉?”
皇后被他反锁在怀,眼睛亮亮的,苍白的唇角恢复了微笑的弧度:“你生辰快到了,我想给你做件衣裳。”
皇上拉着皇后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笑道:“朕身上的这件不就是你做的?你虺螝毒才解,还是不要耗费精神了。咱们日子还长,不急在一时。”
皇后趁他不注意,轻轻别过脸去,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婉转道:“无妨。服了斗移丹之后,我觉得身体一日胜过一日,做些针线不是什么大事。”
听她言语温婉却暗含坚持,皇上也不忍拂逆她,只好接过袭予手中的安神汤,一勺一勺小心喂到她唇边,柔声叮嘱道:“你要做什么都好,只是切莫累了自己。”想一想又有许多不放心,又说道:“浅芙,其实你有这份心意朕就满足了,何苦……”
话还未说完,皇后捂住了他的嘴,笑吟吟地揶揄他:“啰嗦。似你这般,我们几时能回京?还不吩咐了他们起驾去。”
皇上怕她生气,为她仔细拭去嘴角的汤汁,便立即出去检查行装是否收拾齐全去了。看着那高大伟岸的身影临出门时还几次回头,眼神流转出关切和怜惜,皇后心中暖暖的,眼底隐约闪出晶莹的泪光。也许这个丈夫是上苍怜她半生孤苦,才给予她的最珍贵的礼物。他是如此爱着她,若她不在了,她这个丈夫又要怎么办呢?
轻轻将皇后扶着躺下,袭予心痛地望向皇后。皇后的脸色白得异常,呼吸也十分微弱,手中还未做成的天水碧镶万字曲水纹织金锻边长衫,高贵而不张扬的山茶暗花纹疏密有致地铺陈于领口。她不时无力地停下来,闭上眼睛歇一会儿,才能继续绣下去。
皇上在身边的时候,皇后就显得精神很好,谈笑风生,像祐儿未去时那般安详快乐,仿佛所有的伤痛都烟消云散。而每当皇上不在时,她就变得异常安静,除了做衣裳之外,她虚弱的身体常常只能无力地躺在榻上,仿佛睡去,又仿佛是昏迷,面容苍白透明得就好像她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
“娘娘,您这样在陛下面前遮掩着身体状况,无疑会加速拖垮您的身子啊。”袭予的眼泪终于决堤,泪水哗哗地淌下脸颊。
皇后望着手中做了一半的衣裳,半晌低声道:“可是,这是我能留给他最后的快乐了,”她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慢慢地朝袭予伸出手去,“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到汴京去,一刻都不想耽搁了。“
袭予懂得她是将宋宫视作此生唯一的家,即便薨逝,也想在那里与人世诀别。袭予忍着心中的悲痛,为她掖好被角,强颜欢笑道:“娘娘若是乏了便睡吧,等再醒过来时我们便回家了。”
可是袭予并没有如愿,皇后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却是被外面的嘈杂声所惊醒。彼时,长夜寂寂,星冷无光,垂银流苏溢彩帐帘外有人伫立,是韩琦轻声道:“陛下,有个小孩子向我们讨一点吃的。”
皇上揽着皇后,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膝上,温软的语气如同哄着孩子一样:“怎么睡得这么轻,多大一点动静就醒了?”见皇后微露倦色,皇上冷冷瞥一眼外面的韩琦,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不过是个乞儿,你们施舍了也就是了,何必事无巨细地回朕,扰娘娘安睡?!”
韩琦犹豫了一下,跪下请罪,沉声道:“臣罪该万死,但这孩子的来历恐不寻常,臣斗胆请帝后屈尊俯就。”
皇后双眸微阖仔细听着,鬓边发丝微微拂动,为了睡得舒适,一应首饰珠翠皆摘去,头发被袭予挽成一个低垂的平髻,以银色丝带束住,因消瘦而毕现的锁骨隐隐露出。
她轻轻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点清淡容颜,抬手扶上皇上的手臂,语气轻柔道:“韩将军少年英雄,他说的话一定事出有因,陛下还是勿怪他,带臣妾下去看看吧。”
“真是任性。”皇上虽嘴上嗔怪着,却也依着她的话抱她下了马车,临出马车前,用厚厚的狐裘裹住她的身体,反复掖好每一个缝隙后才将她抱出马车。
深秋的夜,夜风细碎入鬓,依旧有些侵上肌肤的冷意。皇后安静地伏卧在皇上怀里,但见站在马车前面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孩,那个男孩整个脸都被污血盖住,瞧不清面容。见到生人靠近却如小兽一般呲着牙发出低吼,似是甚为恐惧生人的靠近。
“陛下,”皇后看了那个孩子一眼,眼神变得狂喜而快意,“把臣妾放到轮椅上吧,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丁谓他们很快就将轮椅推来,皇上修长的指穿过她柔软细密的发丝,依言将她安稳地扶坐在轮椅上。在场的人均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皇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皇后轻咳了两声,盯着男孩的眼睛放缓了声音,先摊开双手,再掌心朝着那男孩示意道:“你看,我手里没有武器,不会伤害你的。”
那男孩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中仍尽是警惕之色。皇后的眼神和男孩的眼神僵持了一会儿,男孩似乎感受到了皇后的善意和坚定。眼神中狼一样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他发出了低低的呜咽之声,眼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