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沉沉的脸,他步至床榻边,颓然倒下:“娘娘,臣有负所托……”
榻上明黄云缎桃蝠枕上的绝色女子仍静静地躺着,美丽精致的五官没有一丝颤动,不能再给他丝毫回应。她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如玉般的肌肤仿似要透明了起来,俏极也素极。简吟风微一侧首,有透明的水痕滑落。
朝堂上人心惶惶,臣工们都知晓皇后殡天的消息,悲痛之余更是添了一分对圣体的担忧。只是皇上的反应远比他们激烈得多,陛下的选择,竟是追随爱妻于地下,只为了二人死后葬在一处。明白内情的重臣都在府中感叹,这江山恐怕很快要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
丁谓于皇后薨逝第二日入宫觐见,彼时正值午后,醺暖的风被紧闭的朱漆雕花窗隔绝在了外头,阳光亦成了映在窗上的一缕单薄的影子。
皇帝披着皇后缝制了一半的衣裳,纹丝未动,静静凝视着她,脸上的悲伤之意愈来愈重,愈来愈浓,浓到极致便是淡,淡到一丝情绪也没有。
“微臣有话,需要单独启奏陛下。”丁谓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冷意。
“你们都下去吧,”皇上起身,站在紧闭的窗扇下,阳光镂在长窗上的印花如同淡淡的水墨痕迹,为皇帝英俊的面孔覆上一层浅浅的阴翳,愈发显得他天威难测,“丁谓,如果你也来劝朕的话,应当知道有何种下场。”
“臣当然知道,昨夜臣工集体上书,恳请陛下回头,不过一早晨的功夫,陛下贬的贬,杀的杀,现如今大人们如履薄冰,不敢再言了。”丁谓垂首,貌似恭谨地答道。
皇上看他一眼,冷然道:“既然知道,还有何事要禀?”
“陛下以为像如今这样枯坐着等死,死后必能同娘娘共赴鸿蒙,上别处双宿双飞去了?”丁谓的口气虽然平静,但底下的森冷意味如汹涌河流下面的坚冰戳人肺肠,“陛下太过痴心妄想!她的去处,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不配奢望的地方。你二人本就不是一条归途,你如今这般,只会同她越走越远罢了。”
皇上惊得连退数步,有瞬间的茫然,气息起伏不定:“你是说,浅芙她,并非凡人?!”
丁谓看着皇帝,神色清淡温然,有让人平静的力量:“她不便对你泄露天机,身为她神侍的我如今却是百无禁忌。不错,这一世的劫渡完,她自然是回到仙界去了。他日你入黄泉,不会寻得她半分影踪。”
皇帝清隽的面容在幽暗的寝殿中并不真切,深邃的眼眸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哑道:“朕如何信你?”
“陛下可以不信我的话,”丁谓郁然长叹,“这话太过离奇,我也没指望陛下能一下子接受。凡人死后尸体会渐渐腐烂,而神仙魂魄离体,尸身十三日之后自然会化作金光消散。我便陪着陛下等着,或许那一天,你还能见她神魂一面。”
皇上缓过神来,疲乏地守在皇后身边:“浅芙她,确不像一位凡俗女子,如果你所言皆是真的,朕愿意等到十三日后与她再见一面,”他颓然低下头,“在那之前,朕可否一问,浅芙究竟是何方神仙?”
丁谓看着皇上,他已不算很年轻了,可是眼角新生的细纹亦不能掩饰他巍峨如玉山的容颜,当真是个俊逸男子,不为岁月所辜负,难怪令君座倾心一世。
“你与她云泥之别,告诉你也无妨,”丁谓收回目光,冷酷无情道,“她是西王母的二十三女,名唤瑶姬,掌巫山神女的职司,地位尊崇无匹。而她为何会与你相遇,皆是因为你就是战国时那个爱慕神女的楚襄王转世,君座念你心诚,特来凡世渡劫,了结你的心愿。”
此刻整个寝殿空荡荡的,皇帝的面色僵冷欲死,眼睛却亮的出奇,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染了天青色碧袍鲜血点点,颤抖着问:“朕与浅芙,是否真的再无相见之期?”
“天人有别,你纵然是君王命格,也还是肉体凡胎,只能在轮回里徘徊,”丁谓的声音极度刻薄无情,“而她生来便超脱轮回,不受五行拘束,仙、人、冥三界壁垒分明,你又如何能打破?除非,你修仙。”
“修仙……”皇上愕然地看着他,渐渐明白过来。
“不错,只此一途,别无他法,”丁谓斩钉截铁地答道,“若君座强行带你回仙界,那你的魂魄会被轮回路上的曼珠沙华啃噬得一点都不剩,只能寄希望于修仙一途。可是,自有人界开始,漫漫俗世得道成仙者,一双手便数得过来,你在修仙路上又不占丝毫优势,恐怕终究会竹篮打水。”
皇上幽深的凤眸微睐,清冷的眸光迟缓地落在丁谓身上,唇角一抹微嘲的笑:“朕,不能忍受失去浅芙的痛。如果还有这么一点希望支撑朕活着,已是上天垂怜。”这话说完,再不多言,只耐心等待十三日后皇后尸身化作金光消散,与他神魂相交的日子来临。
第十三日夜,夜风拂动芙蓉锦帐堆雪似的轻纱,帐上的镂空银线串珠刺绣花纹晶光莹然,床头的赤金九龙帐钩在晃动中轻微作响,连那龙口中含着的明珠亦散出游弋不定的光。
皇帝心念微动,心底有无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