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勃极烈……王上已被我们就地诛杀……”
草原上的雨向来是来的快走的也快,刚刚还是狂风骤雨,现在竟晴朗如初。谢里忽正率领着座下铁骑亲自搜寻完颜石鲁的下落,他正想着完颜石鲁受了重伤,身边的护卫几乎都被格杀,又未携带干粮和清水,迟早会被他的手下发现。却不想好消息来得这么快,只搜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来传王上的死讯。
一队草原勇士正在将完颜石鲁的尸体艰难地拖到溪边,他定睛看去,完颜石鲁双目紧闭,了无生机,像一条死狗被拖拽着在地上滑行。
“哈哈哈……”谢里忽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一边催动马匹向完颜石鲁的尸身处前去,以便确认死讯的真实性,一边道:“不愧是我手下的勇士,方才是谁诛杀的他,重重有赏!”
忽然间,寂静的草原上传来马蹄泠泠的敲击声,溪对面的小径中,有一位白衣公子策马行来。北疆的冷月下,那位白衣如雪的男子握缰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来到溪边,穿过薄雾,马蹄得得,涉水而来。
月色斑驳的光影映照着他的脸,挺直的鼻梁如同山峦在昏晓变化中形成的阴阳交界,皇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对谢里忽道:“勃极烈这么快便得手了么?”
谢里忽看到皇上前来,神色慢慢严肃起来,唇畔弯起的弧度狡猾如狐:“不,臣还差一人没有杀干净。”
“何人?”
“臣斗胆,”谢里忽冷笑,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机,“借陛下的性命一用。”
一道闪电如同利剑一般划过了黑沉的天空,照亮了他们所处的整片草原,也照亮了皇上的神情,依旧是掌控星辰观天舆地的冷漠洞彻:“朕的性命,勃极烈怕是消受不起,应该是急着要奉给旧主萧太后吧?”
刹那之前还心平气和的谢里忽变了脸色,眉目间阴鸷顿生,低声道:“你看出来了?哼,虽然萧后那边音讯全无,但我相信陛下的性命恐值不少银钱,她应当会喜欢我送的这个见面礼,重新与我修好。听说当日萧后下令诛杀陛下之时,许诺的可是万金万户侯的重赏哪。”
又冷笑两声:“之前我自称是陛下忠诚的朋友,还请陛下不要当真。”
皇上的脸上蓦然闪过令人心惊的冷笑,那笑容,竟如同来自地狱的闪电般耀眼:“朋友本来就是假的,只不过你觉得,”他顿了顿,轻视从唇齿间逸出,“做朕的敌人你能撑多久?”
“草原的勇士听令——”谢里忽被那明显的轻视所激,陡然间眼睛里腾起了疯狂和孤狠,他厉声叱喝道,“将宋主就地斩杀!”
谢里忽手下的绝非是寻常的草原士兵——烟尘中逼近的骑兵呼啸着,他们的战马如同沸水一般奔腾而来,仿佛噬人的野兽,士兵的刀上无不血迹斑驳,交叠如钢铁的荆棘。
月色清辉之下,皇上气定神闲地挽起长剑,宽大的广袖被清风吹得扬起来,手中的剑像是吸足了血,绕着一圈淡淡的红光,气势迫人。
他的长剑举起时,就像黑夜中唯一的星辰,召唤隐藏在黑暗里的禁军。丁谓站在他们前方,正低眉垂目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号令。皇上的长剑一挥而下,黑衣武士们便抽出腰间长刀,策马扬鞭,向翻滚而来的草原士兵扑了过去。他们手上的长刀阴冷而锋利,瞬间穿破数名草原士兵的胸膛,只见到无数的血丝溅起。
冲在最前面的黑衣武士速度极快,一马当先,谢里忽身边的亲卫也举着大刀砍了过去,两马交错的瞬间,亲卫的人头忽地溅血飞起,尸身依然端坐在马背上,场景极为可怖。
那完全是一场屠杀,黑衣武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敌阵,尽管人数远逊于对方,却是根本连眼睛眨也不眨,将草原人开膛破腹,再残忍地丢下肢体,速度快得仿佛是风中的鬼影,让人几乎摸不到他们前进的痕迹。
听到刀锋砍断人骨的声音,谢里忽恍如重锤击碎心脏,他下意识地提紧缰绳向后退了两步准备逃跑,却被人绊住马腿,他一个没抓稳,便摔下马来,随身携带的武器尽数被缴去。
动手的是一名身着绿衣的草原士兵,头盔上的护颊遮住了他的脸,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然而此刻一击得手,他扬头冷晲,正是乔装改扮的简吟风。
不多时的功夫,除简吟风一行人外,战场上竖立着的,再无一道身着绿色草原服饰的人影。
皇上步履从容地行来,向被什伐卫按在地上的谢里忽微微一笑,那笑容竟然带着一分戏谑,比魔鬼还要冷酷:“你怎么这么蠢?辽国那边音讯全无,自然是萧太后不再像过去那般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契丹的力量。你不去探听她的消息,竟还想打朕的主意?”
谢里忽不堪折辱,怒声道:“杀了我!你杀了我!”
正在此时,完颜石鲁悠悠醒转,他之前被皇上抵住后心封住的气海在两个时辰后自动解封,呼吸重又变得平稳。谢里忽惊得快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完颜石鲁,他居然是假死!
朔风凛凛,皇上的白衣飘扬起来,宛如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