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夺过云轻白手中药瓶:“师父,药长老既然赶来,你不如先去后山打坐歇息?你一路上跋山涉水,降妖除魔不停歇,徒儿看你又清减了。”
说到后面,带着俏皮的埋怨,让药无尘一阵艳羡,嘀咕一句别人的徒儿就是体贴入微,哪像他坐下几日不着家,呼朋引伴玩闹的泼猴们。
嘀咕完,他观云轻白面色,皱眉劝:“尊者,老朽见你唇干色白,想是经过几场鏖战,望尽快前往后山打坐修养,老朽忙完这儿,就来为你调养。”
逍遥剑锋的后山浮岚暖翠,灵气浓郁,是清修闭关养伤的好场所。
元锦闻言哪里顾得上吃醋嫉妒,什么小师妹、凡间的小玩意儿更是全忘在脑后。她抿唇强占了云轻白的位置,举止略出格,不像温和有礼的她会做的事儿。
药无尘暗自纳罕,但云轻白已经习惯她偶尔的霸道,无奈让出位置,眉眼淡漠,向药无尘颔首:“有劳。”
云轻白便要往外走,腰际陡然生出阻力。
玉榻上,饱受伤痛折磨的女子抓住云轻白的衣角,惶恐哀嚎:“师父不要走,我怕,我好怕,不要离开我!”
元锦眯眼打量那女子,后悔自己只带了一颗石子。
女子长身玉立,纤腰楚楚,拥有极好的姿容。丹朱唇,烟柳眉,鼻梁高挺,明眸皓齿,明媚而张扬,宛如勾魂夺魄的虞美人。
她此刻青丝凌乱,明眸坠泪,非但不狼狈,反而弱了明媚,显出脆弱的美感,令见者无不为之怜惜。
“师父,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怕我说出那个秘密。”女子又央求一遍。她丹唇微张,衣襟领口敞开露出大片雪白锁骨,天鹅般优雅修长的颈脖,随着激动的言辞微微拱起。
这幅柔弱无骨的娇媚模样,让药无尘都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
元锦神色阴翳,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断了。
她缓缓举起双手,毁灭的阴霾在眼底翻滚,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然而殿中突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扫去快淹没她的浓稠恶意。
“本尊从未答应收你为徒,只承诺为你寻一师父,请姑娘自重。”云轻白动用灵力为女子覆上薄被,刻意避开她的伤口。至始至终疏离有礼,君子风度。
女子顿住,脸上浮上尴尬的色彩,眼神飘忽不定,但下一刻,眼珠子近乎黏在元锦身上,准确的说,是黏在元锦僵滞在半空的右手手腕上。
——那里天生梅形胎记。
“姐姐!”女子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把抓住元锦,长指甲隐蔽在手臂下,暗暗刺进元锦的肉里。
她面上却热泪盈眶:“明珠找你找的好苦啊!”
元锦没来得及产生痛感,就听见清晰的咔嚓脆响。
元明珠的指甲,断成五瓣。
元明珠:“......”
她尚在人境蹉跎。
刻骨的仇恨让她忘记境界差距,冲动行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害自身。
元锦愣了愣,随即半掀眼皮,反手握住元明珠欲缩回去的手,莞尔:“竟是妹妹,我们分别一百多年,原以为再无相见之时,没想到妹妹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迎合元明珠的亲热,软语闻言又安慰她一番,令药无尘感动地擦眼泪,他年纪上去,常感慨世事无常,最向往血脉亲情,然而他的亲人都长眠于地下。元家两姐妹时隔多年久别重逢,实在触他心弦。
却听云轻白煞风景地来了一句:“阿锦,跟为师出去。药长老,元姑娘魔气入体,拜托你施法祛除。”
两句话,平淡而不容置喙,将众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元锦不得不跟随云轻白走出内殿,面上如常,但心湖终究被元明珠的出现扰乱,没发现云轻白经过那角落的盆栽时,长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
他们走到殿外的廊檐下。
元锦低眉垂眼立在云轻白跟前,挽得松垮发髻溜出两绺碎发,在她眼睑出投下浅淡的阴影。
云轻白自然而然伸手帮她将碎发别在耳后:“你弹琴的手灵巧,琳琅仙子对‘百家’乐修素来严苛,但唯独对你赞不绝口,然而你挽发的手却难以想象的笨拙,简单的发髻学百年也未学明白,为师还能为你梳几回发?”
话头透出些许怅惘,元锦以为云轻白此次出门又有顿悟,离飞升之日再近一步,登时遗憾黯然,可不久后,杏眸溢出真心的高兴。
“师父,徒儿学画中仙人披发,亦无不可。”
面无表情是云轻白一贯的表情,却在听见元锦的话后,轻轻蹙眉。蹙眉的痕迹十分淡薄,如同蜻蜓点水。
他启唇,又合上,欲言又止,最终从心界里拿出被油纸包好的桂花糕,递给元锦。
元锦的眼睛一下亮起来,接过油纸包打开,桂花糕刚出炉般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显然被赠礼人用法术凝结了时间维持最新鲜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