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轻轻“嗯”了声,没敢去看姜颂的眼睛。
最近总是会梦见这具身体以前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待了太久的缘故。
姜颂没察觉怀里人细微的异样情绪,他激动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落在姜黎纯棉睡衣上,留下深色痕迹。
一开始还是偷偷掉眼泪,被姜黎拍了拍背后,高大的青年小朋友似的哭了出来,像是憋了好多年。
他哭得惨,一只手伸到边上找纸巾,另一只手却死死把姜黎按在自己怀里,就是不肯让她看见。
这时候了还不忘维持他当哥的尊严,也是没谁了。
姜黎哭笑不得。
只好等他自己嚎完松开。
姜颂哭了十多分钟,声音才慢慢变小,一直到整理好表情,才松开姜黎。
姜黎抬眼,她哥除了眼圈发红,已恢复了平常的酷哥形象。
只是低头一看,垃圾桶都满了,堆的全是纸。
姜黎好笑地拍拍姜颂的脑袋,“好了哥,别哭了,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你不用这么激动呀。”
其实她有些疑惑,在她梦到的小时候,兄妹俩关系是很好的,但原主模糊的记忆里,他们前几年关系却很差,难道在“姜黎”十几岁那年,发生过什么?
也许是她的疑惑太明显,姜颂沉默片刻,问:“阿黎,你有想起来之前被绑架的事情吗?”
绑架?
倒是模糊地梦见过被人追。
姜黎点了点头。
姜颂有些艰难地说:“阿黎,其实你之前被绑架那次,救回来的时候,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生命体征。”
“医生都摇头说没救了,是咱妈非要医生给你做心脏复苏……”姜颂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打了个冷颤,抱紧姜黎,“还好,你活着回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该一个人离开,不该让你等着……”
他抱着姜黎道歉,愧疚无比。
姜黎在那瞬间,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一大片清晰的记忆。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她初中毕业,姜颂高中毕业。
兄妹俩一时兴起,找了片荒郊野地要野营探险。
但他们不知道,有群绑匪已经盯了他们很久。
夜里,两人打算去看萤火虫,草丛里却突然冒出几个大汉要绑架他们,姜颂拉着姜黎拼命跑,经过灌木丛时,突然停下来,把姜黎塞了进去。
“阿黎,你躲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我已经给爸妈打电话了,别怕,他们待会就来!”
他说完,就匆匆忙忙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大半绑匪被他吸引走,却有一两个留下来找姜黎。
有人发现姜黎藏身之处,招呼同伙来追。
她跌跌撞撞往前跑,但瘦小的女孩子哪里跑得过几个壮汉,很快就在湖边被扯住手臂,挣扎之际,她掉进湖里。
湖水模糊了感官,沉亡之际,手臂被人攥紧,姜颂的声音在耳畔放大又缩小,意识也渐渐模糊……
再后来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
太阳穴突突地疼,姜黎按了按,抬眼看姜颂。
他还苦着个脸,姜黎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笑着说:“好了,哥,我真的没怪你,要不是你把我从湖里捞出来,我早就成僵尸了啊。”
姜颂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闪躲没敢看妹妹。
本来是来安慰人,结果自己还被安慰了。
丢死人了。
他闹了个大红脸,随便嘱咐姜黎早点睡,就先出去了。
回到房间,想着今天的事情,姜颂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突然想起来,这样的好事应该跟爸妈说一下,赶紧掏出手机打给姜万新。
把今天的事情简述了一下,姜颂感慨:“妈,她真想起来了!”
姜万新听他激动地说完,倒是没多意外,轻轻笑一声:
“小颂,她只是回到了我们身边。”
次日清晨,一行人乘坐傅家的车到了白妍心老家。
按规矩,白妍心算傅家的人,应该是葬进傅家祖坟的。
但白妍心的遗书里写着她火化后希望自己的骨灰撒进老家后山的湖里。
傅宜华起先是不怎么赞成的,但傅知言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依了他们。
白妍心的老家在海市隔壁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光是开车就花了一个上午。
导航没那么精准,只有一张湖的照片,山里泥泞多,下车步行,快下午才找到。
到了湖边,姜黎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傅西顾。
他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盒,不肯松手。
骨灰盒是梨花木雕的,有些沉,他抱了一路,一句累都没喊过。
他不动,其他人便在边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