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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台宴(1 / 3)

咸熹五年春分,齐帝于阙京金陵台设小宴。

金陵台为当年景帝所筑,临逍遥池,原为招贤纳士修建,如今已成设宴常所。春光葳蕤,逍遥池边黄莺啼序、云生水漾,金陵台上舞乐不绝、绮筵铺陈,便有诗赞道:

阙京城如画,阊门瓦欲流。还依逍遥水,更起金陵楼。

姜殷这日穿了身绯红蹙银暗花繁绣宫装赴宴,配挑银线的宽腰带。宫装是年节里裴晗吩咐新做的,今日是她头次穿,果真是阙京里最好的裁缝赶制的,衬出姜殷的窈窕身量,只是略显得她瘦削。只见她小腹微隆,莲步轻挪,风一吹就要飘走了似的。

她围了透纱帷帽,只露出一张朦胧下脸,可见轮廓软钝娇糯,肤色白如羊脂,一双水色杏核眼藏于修长眼睫下。

春暖拂面,池边行走的几位贵眷小姐们三五成群笑闹着,均道风光旖旎,姜殷却是掩面轻咳了两声。移至一棵柳树下,她抬手掀了掀透纱帷帽,对身侧婢子轻声道:“阿眉,我有些喘不上来气,替我取了吧。”

婢子微微一福,碎步走至她身前替她摘下帷帽揣于怀内,这才露出姜殷面容。她头戴帷帽时轮廓温软,然而露出眉眼时却显得秾艳旖丽。头插金环珠钗,耳穿白玉菩提,薄妆浅黛、蛾眉皓齿,果然容色无双。

然而她眉目神色却与俏丽春装全不相符,双眼墨黑、神色寂寂,眼前是蹁跹春色,眼底却仍处枯槁之冬,反衬得面色也苍白起来。

婢子在她身侧小声道:“今日是欢喜的日子,这回圣上也邀您入宴,夫人好歹高兴些罢。”

阿眉跟随姜殷已久,却总觉得自己摸不透这个女人。分明有着整个阙京难出其右的姿容,有着东宫独一无二的宠爱,如今腹中怀着皇孙,以妾之身受咸熹帝上宾之礼,即便不恃宠而骄,也总该有几分春风得意,然而她却总一贯的冷淡忧愁,对东宫更没有几分好颜色。

她虽平素不让阿眉近身服侍,但待她一向宽厚亲和,甚至比东宫还温柔些许,阿眉又自小学得衷心向主,不得不为她着急。

只见姜殷抬眼望向碧霄,万顷茫茫浓云袭来,恰是将雨未雨之际,沉郁天色恍若一种威胁。

“高兴么?”她眉头微皱,颦蹙之间也潋滟夺目,眼神却仿佛浸泡于数九寒冬。

“夫人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腹中的小皇孙高兴些,”阿眉道,“想来夫人刚有了孩子时,也是日夜欢喜的,怎的如今倒叹起气来。”

姜殷听了这话,眉目有些松动,仿佛什么情绪要喷涌而出。然而过了良久,她却只略偏了偏头冲阿眉挂出一个勉强微笑:“没事的,阿眉,我不过有些倦了。你替我取我的披风来,这天气乍暖还寒,风吹着我倒有些冷。”

阿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姜殷仍旧冷冷立在柳树下。水榭风台,池平树古,丝竹入耳暗香浮动,她反觉风飙凛然,袖下双手紧扣,甚而指节都有些酸胀生疼。没察觉间,脊背上已全是冷汗。

她思绪如麻,此刻迫需清净以抚平心头躁动。

不远处几位世家小姐正聚在一处闲话,其中一位身着织金缎纱的远着瞧见了姜殷身影,伸出着蔻丹的长手指凌空一点,道:“哟,快瞧,那可不就是那位传闻中太子殿下爱若珍宝的美妾?”

另一位讥笑道:“还真是!瞧她腰身笨重,也不过如此,我还道是什么绝色佳人,勾得东宫神魂不定。”

五年前大齐大乱,宁王挥师“清君侧”攻入阙京,逼得齐惠帝自焚于正宫大殿中,宁王夺位,便是如今的正位天子。宁王世子早夭,次子裴晗领兵赢下制胜的离道之战,故受封为新皇太子。天下初定,四海清平,太子裴晗名动阙京,惊才绝艳,一时掷果盈车、仰慕者无数。

然而这太子殿下却至今未娶,只在府内储着一位爱妾,据说是晋王义女,姿容无双。是以各个卯着劲要将自家嫡女塞入东宫的世家大族均对这美妾好奇不已。

这爱妾自然就是姜殷了。方才头一个瞧见她的小姐凤目微挑,眉目张扬道:“左不过是下贱坯子,圣上方才为太子殿下赐了婚,她便巴巴儿的想先抢着生个长子。我瞧着方才席上太子殿下护着她那模样,便知这是个狐媚子,当真败坏咱们世家清誉。”

“纯姐姐小声些罢,怕给她听见了呢。”另一位圆脸小姐说着,但转而又拗不过好奇心,还是开口问道:“传闻她曾是晋王奴隶,出身下贱,这也是真的?”

“你如何竟不知?她两年前由晋王献至太子殿下身侧,说是义女,还不晓得是个什么东西呢,说奴隶恐怕还抬举了她!”方纯柳眉一挑,给了一个隐晦的眼神,接着道:“如今晋王虎视眈眈,拥兵自重,圣上眼见便要出手料理。待西蛮平了,晋王再无用处,届时我瞧圣上也必容不了她!”

言语如刀,分毫不差地传至姜殷耳中。

奴隶?下贱?姜殷缓缓合上了双眼。阙京五载剔尽寒灯,她再不会如同从前一样为这般言语所伤,然而内心钝痛却如况然斧锤敲击,告诉她自己到底并无所念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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