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板,六子我就是个干活的命,您叫我扫扫大街还行。求您了,我就进去找璞老板说一句话,说完就走,不给您添乱。”
方振业:“嗨,六子,你一个把门的,还不知道规矩?有什么话跟我说吧,我替你传。”
六子知道自己今天是进不去这大门了,脑瓜也活络,腆着脸依旧笑嘻嘻的:“怎么好劳驾方老板您,就是钟老爷打电话给柜上,叫找了人赶紧回家去。”
方振业:“骗我是不是?就这点事,值得你这么急三火四的?再不老实说了,我可不进去传。”
六子假装急得红赤白脸:“真的,真的是,老爷催的可急,家里真有急事。”
方振业从六子嘴里没能套出话来,也懒得陪他啰嗦,叫伙计进去喊人。
没等多久,就见钟良璞提溜着一串葡萄,四仰八叉的走了出来,先冲六子喊了句:“叫什么叫,真他么扫兴。”
方振业凑上来:“没瞧出来,都这么多年了,还得老爷子揪着回家吃饭啊!”
钟良璞朝大街上吐出来一口葡萄皮,把剩下的一串没好气的塞给了六子,回头冲着方振业,阴阳怪气的:“我说,那周玫还真是盘亮条顺,那双小手摸起来滑溜溜的,回头叫她到我那里也唱几场啊,放心,一样的价,三天给她两千现大洋!”
方振业听出了两千现大洋的意思,想着岑小凤那事就是被他搅了,好端端吃了口闷气。点了几个自己人,叫他们偷偷后头跟着钟良璞,看看到底急的什么事。
钟良璞气够了方振业,边走边小声问:“老头子可从不打电话到柜上找我,到底什么事?”
六子四周瞧了瞧,也小声道:“是眼镜佘找您,说过街楼上有小鬼显形了。”
钟良璞听这话,急匆匆往回赶。
钟家的赌厅就在影楼的背面巷子里,位置并不起眼,甚至有些蹩脚,但却是附近唯一的一排过街楼。风水师曾算过,此楼无根基,不宜经营。可良璞不信邪,反倒觉得赌场就是叫人破财的!反倒借此用最便宜的租金盘了下来,又稍作了改造,靠内廊暗门连通两侧,进出都层层隐蔽。
因为世道越来越不安稳,他这处小赌厅的隐蔽竟成了好处,逐渐成了一处民间黑市。各行各道上一些不明身份的人都闻名而来:有带着珍宝来兑赌厅代币,再用赌厅代币换银元的“小手们”;有明星歌女卷了金银重器,来换钱票细软跑路的;也有乱军匪兵看中了什么正当人货,逼着肉票过来赌,不赌到倾家荡产不许那肉票出去。来往的无论是人是鬼,没有一个不被扒下一层皮的,倒真应了风水师的话。
眼镜佘本是个开当铺的佘老头,识珍宝、辨金银、平账务。若非晚节不保,被小人作局骗光了家当,还背上了一身债务,被钟良璞江湖救急替他出面平定,他也不会如此心甘情愿的,来给一个初出茅庐的璞老做什么掌柜的。
钟良璞撇了六子,一路小跑着往巷子里钻,弯弯绕绕的上了过街楼。方振业派去盯梢的停在了街口,不敢再上前,带头的派了一个回去报信,剩下几个暂且蹲着。
眼镜佘拖着钟良璞去了偏房,递上一枚一圆银元。
钟良璞拿到窗前明亮处,绕着圈仔细端看着:“满内齿,这是那个八年中央版?”
眼镜佘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镜,从桌上又取过一柄放大镜,对着银元背面一处放大着,指给钟良璞看:“这儿,九点嘉禾,左勾芒,是真币。小鬼送了一百个,里面这种八年的,就只有十五个。”
因为这批八年制银元,在大陆本就流通不多,流落到香港的就更少。这批本是被一个云南落魄军阀逃难入港时带过来的,辗转落到了钟家的华丰银号,因为几年前政策上发了明文,开始限制银元流通,便被华丰银号封存了起来。钟良璞当初提那一万现大洋往码头送给大哥时,就留了心眼,每百枚一捆,每捆恰好搁了十五个八年制。
钟良璞:“难为您了,替我一枚枚的查找。”
眼镜佘:“不难,近来花银元的人很少,尽是些法币、军票的。只有这些个有今日没明日的捞鬼,才不管不顾的往外送现大洋。”
钟良璞:“小鬼呢?”
眼镜佘拉开门帘,指向赌桌前一个叼着烟枪的烂仔。
钟良璞朝几个自己人摆了个关门打狗的手势,人群都盯着牌桌,也无人留意这些举动。本来正值午间,室内并未开电灯,此时直到连窗板也合上,光线突然转暗,众人抬头张望才发现,这才纷纷三言两语的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那烂仔心虚,正好隔着人群对上了远处钟良璞冷冽的眼神,几次三番,钟良璞一眼不眨,他更慌了心,认定是自己惹出了祸,踹了凳子就要跑。却瞬间,被赌桌上的几个壮汉反手架住了膀子,堵住了口,押着送去了场边的偏房。
看场子的人对着人群喊了一嗓子:“跟你们没关系的,别乱看也别瞎问,该干什么的干什么!”
事不关己,众人嘀咕着又回到了自己的台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