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至今没有查出高湛秋的消息,他太干净了...这么说来,一开始他们绑了良玉,勒索我,都是为了华丰银号?”
钟良材伸了伸腰腿,这一清早,先是担心潘子安,后是受了良璞的惊吓,这会儿才算石头落地,腿脚也恢复了力气。
站了起来,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跑马场,想要抽根烟松快下,手碰到兜里的烟盒,蓦的想起是病房,又塞了回去,转身道:“良璞,你信我么?”
良璞:“大哥,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没信过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尽快开口。”
钟良材将拐杖杵了杵地面,低头道:“我要你什么都别做。从今天起,别再插手这件事。”
良璞不懂,这种腹背受敌之时,大哥怎可以将自己推开,质疑道:“为什么?!我也姓钟。”
钟良材叹了口气:“眼下,不是只有高湛秋,还有怡和、太古。如果我猜的没错,高湛秋的目标是华丰银号,但怡和、太古的目标是华丰仓。你的产业并没有登记在华丰号下,是独立的,不该趟这浑水。”
之前从乔七的荣庆堂被叫走那晚,明明与大哥商量好一起出钱摆平此事,不想商场瞬息万变,局势竟变得如此复杂。
良璞在赌厅影楼里也经过几年世面,猜的到几分:“所以高湛秋并未同意帮我们套壳走资质,而是想要我们华丰的银子?他想的倒美,钟家怎么可能任他摆布?大哥,你想好怎么做了?我的产业当初没有用华丰的号,是为了华丰的声誉,并不是为了独立出来。大哥你今天要我袖手旁观,就是瞧不起我!”
钟良材无奈,只好找了个借口:“你如果还信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如果将来华丰银号走进了死胡同,你就是最后一道保障。你也知道,一旦银号开始挤兑,会需要大量的活钱,这许多活钱,到时就只能靠你了。”
良璞差点被说服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怀疑道:“大哥,你是不是骗我?你不可能让华丰银号走到那一步的。如果要动华丰银号,你那晚就已经动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大哥,我可以听你的,先保全自己,但你要告诉我,你后面准备做什么?”
钟良材笑道:“爹啲尚且不管我要做什么,你倒想管我?华丰银号干脆交给你可好?”
良璞哼了一声,不屑道:“哼...大哥你也用不着拿老头子说话。他是乐得自在,把一摊子烦恼事全甩给了你,我是不会接这烫手山芋的。但如果外人欺负我们钟家人,我钟良璞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大哥你如果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是不会就这样被你打发的。”
钟良材忽悠不住羽翼已丰的良璞,转身望向跑马场陷入了沉思。要良璞不明所以的退出,只怕是走不通,但若告诉他,只怕他又沉不住气。
两兄弟便这样进入了无声的拉锯,谁也不肯让步。
许久,钟良材缓缓道:“也罢,就算我不说,眼镜佘也会告诉你的。我打算将华丰仓、华丰织业、和剩下的地皮租约合并抵押,眼镜佘已经合拢过账务,大概可以拼出价值300万的资产,也在用他过往的渠道暗中寻找贷方了,如果将杠杆拉到3倍,这组产业就会变成一个绝当品。倘若最终是怡和收购,债务承继,他们是占不到便宜的,或许还能让我们赚上一笔。”
良璞知道眼镜佘的能耐,当初他拼出命替眼镜佘摆平江湖事,为的就是将他留住。这几年若没有眼镜佘替他操持,他也不会有今日。只是他不明白,大哥怎么舍得放弃自己一手经营下来的产业?那些厂房、仓库的建设改造,不知花去了多少心血,怎能一刀割了送给别人换钱去,仍然怀疑道:“大哥你舍得么?就算保住了价格,就算赚上一笔,那以后呢?华丰银号靠什么开源?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大哥你甘心?”
钟良材当然不甘心!但不能再多讲下去,后面的风险太大,他不想拉良璞下水,便道:“如今腹背受敌,能小赚一笔,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做生意总要审时度势的,何况就这已是艰难,眼镜佘已跑了几日相熟的,尚且无人敢接,怎能要求更多?我看就这样吧,有取有舍,先度过眼前,再说以后。”
良璞仍持疑:”既如此,何不直接用华丰银号?那些储户又不会知道,老头子也不会管的。”
钟良材故作玄虚的笑道:“不到时候。”
良璞皱着眉,他太了解大哥了,但今日至少逼出来一些。况且先度过眼前,这话倒是真,暂且从了大哥,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