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面无表情。
虽然他没有说话,叶闲野却从他的视线中感受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怔忪,声音都轻了几分:“西门……我到底是怎么了?”
西门吹雪没有答话,而是将手指浸泡在离他不远的铜盆中,温水漫过他的指节,他就这么细致的将手指清洗了一番,再用帕子吸干了水,清冷的声线才响起:“将你之前觉得不对的事情再描述一遍。”这么说着,他将干净的手执起,更加耐心的按在了叶闲野的脉搏上。
——原来净手只是为了能够更准确地感受到脉搏的响动。
叶闲野凝眉,微微阖上眼睑,回忆起了到这里来的每一分钟,然后他缓慢地开口了,刚开始叙述时还有些晦涩,但记忆从没有此刻这么清晰过,于是不知不觉的,叶闲野就将不论是他过往迷雾般的记忆,还是昨夜缺失的那段空白,全都一字不漏都描述了出来。
叶闲野在说话的时候,西门吹雪随着他的话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渐渐又松开了紧皱的眉心,显然心中已经有了腹案,等他话音落下,虽然没有皱起眉头,脸色却更加严肃了。
就在叶闲野单方面的叙述中,站在门口的李寻欢和陆小凤早就将房门轻掩,体贴地走开了。
作为朋友,可以担心也可以帮忙,但这种涉及到个人**的事情,两位非常默契地避开了。如果不久的将来叶闲野得出结论后决定告知他们,那么选择聆听,但现在他们做不到偷听好友诊断的事情。
午后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顺着窗沿,从窗边的缝隙撒了进来,落下一地金黄,等到叶闲野停下口中的话时,他惊觉只能闻到自己的呼吸声,室内□□静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微不可闻。
抬眼望去,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随后可能是察觉到叶闲野的紧张情绪,他安抚地道:“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叶闲野眼睛一亮,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的记忆怎么了?”
西门吹雪罕见地迟疑了,就听他说:“你身上的症状非常少见,至于该如何断定到底怎样,因人而异。”
“根据你的描述,你患的应该是离魂之症。”
“离魂、离魂之症?”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为他详细介绍了一下这个病症:“《辩证录》中就有记载:人有心肾两伤,一旦觉自己之身分而为两,他人未见而己独见之,人以为离魂之症也;谁知心肾不交乎。”
“也就是说……”叶闲野好似明悟了什么,又维持着不敢置信的状态,喃喃自语。
“也就是说,现在有另一个人在你的身体中,这个人其实还是你自己,只不过是不同的性格或者习惯罢了。”
西门吹雪按了按眉心,继续给傻了的叶闲野解释:“如你所说的没了记忆的时间段,可能就是另一个‘叶闲野’在外行走的时候了。”
叶闲野一脸不可思议,他低头抬了抬手,怎么也想象不到还有另一个‘他’在同一个身体中的情形。
“老实说,我虽然在书中看到过这样的症状,但真实的病症,你还是头一个。”涉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就连寡言少语的西门吹雪,也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
叶闲野想了想问了一个自己在意的问题:“为什么说是因人而异?”
西门吹雪道:“一体双人格,说到底都是‘本我’,只不过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离魂而已,所以有的人并不在意,有的人非常在意,而在意的人又有一些想法比较极端,最后结果自然不怎么好。”
他顿了顿继续回忆书上的那个例子,何止是不好,和另一个人格完全是水火不容的地步,最后一把火付之一炬,等到其他人赶到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扯回四散的思绪,西门吹雪重新严肃了起来,继续道:“而有的人对另一人格态度没有那么极端,竟能实现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然后相处着相处着,就融合了。”
“融合了?!”叶闲野惊讶。
“是的,这种病症,治愈的根本就在于人格的融合。”
叶闲野若有所思。
“如你所说,岂不是只要和另一个人格和平相处,不抱有恶意就可以了?”
“哪有那么容易,从少有的案例中有一个共同点,即人格与人格间存在深切的恶意,不是你单方面决定就管用的。”
叶闲野呆住了。想来也是,这种身体里还存在另一种思想的状态,无法沟通不说,更别提什么好好相处了,就是他,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也是想办法搞死另一个,完全占据身体的主动权——只不过后来居上的理智和正义让他掐断灭了这种想法。
这就是西门吹雪说的“存在的恶意”了吧。
“这就难办了……”
叶闲野卧倒在床上,背靠着软绵绵的枕头,将手指摊开来举到头顶,然后又握了握拳头,平日里稀松平常的举动,在知道自己身体内存在另一种和他截然不同的思维,开始变得稀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