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沈图难得去绣羽堂后面的庭院,这甚至不能算作一个庭院,里面不仅有水栏花朝风吹荷叶,抬眼还能看见迤逦的绿水,峻峭的青山。
炎炎夏日,这里实在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此刻沈图只能感觉到火烧火燎,
他手边酒杯里面的冰块在融化,他的后背也已经被汗沾湿,
可是他的脸上看起来却是云淡风轻,
因为李青惜就坐在他的对面。
首辅今天脸色不是很好看,两个人僵持好久,最后,李青惜把一张纸拍在桌上,
沈图一眼认出这纸张是来自霍贤,纸内藏金箔,纸面有檀香,是只有他亲自动笔的时候才会用的纸。
接着,李青惜又拿了张黑色信封出来,
“这就是江湖都在寻找的霍贤留下的信?”沈图拿起来看看,很普通的黑色,很普通的材质,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信封里面一张纸,确是一张空白的纸张。”
“这是苏倾河为你寻来的。”
沈图一愣,怪不得刚才在绣羽堂没有看见他。
“霍贤约了你在他的小楼见面,记得把苏倾河带回来。” 说完这句话,李青惜起身离开。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墙上是陆放翁亲笔题的诗,沈图现在待着的自然也是霍贤的小楼,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只觉得面前的好酒也是入口无味。
“沈图,这世上还有事情能让你叹气。“
”我只是在为这壁画叹气,也为题词的人不值得。陆游一生心里挂念能够驰骋沙场,却始终无法施展他那极有自信的军事才能,空留一生诗名。”
沈图徐徐说道,又去看坐在面前的霍贤,
”以你的品味,为什么独独钟情于这样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诗人?难道你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什么共通的感情?“
霍贤的神情变了,
沈图接着又问,
“其实你的轻功,内功,点穴术,绝不在当今任何人之下,也不在我之下。然而你在江湖上毫无名望,任何人说到霍贤和你的江湖门只能想到你孤僻避世的性格,你富甲天下的珠宝和那一座孤零零的小楼。”
霍贤笑了,但是他的眼角却未有笑意,
“沈图,你觉得谁才是当今天下首富?”他忽然问,
听完霍贤的问题,沈图一愣。广陵花家,金陵慕容家,再加上赚尽血财的月华楼和东南沿海一带的海上霸主吴尾帮,光是江南已经有四分天下。如果要加上关中,关外,关西,岭南,这天下有钱人的名号根本多得无法计算。
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霍贤又道,”那些人的财富在我看来不值一提。天下财富共得一石,我已分得八斗,其余只共分剩下的两斗。“
他用一种沉着又坚决的眼神看着沈图,” 我放弃了扬名立万的机会,甘愿做一个性情孤僻的富翁,但是我得到的难道不值得?“
沈图笑笑,“值不值得不由我说了算。”
霍贤低下头去,等他再次看向沈图,他的脸上已露出了他本绝不会有的疲倦之态,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
沈图收敛了笑意,”既然是猜,那一定不是全中,你和青衣楼的关系我能猜到个大概,那两份信的玄机我却不能想出。”
“那你能不能猜到我今天为什么要让你来?”
“这个我恰巧知道。”沈图竖起了两根手指,“你现身找我应该有两个原因,一个自然是要那无字信,二是你要找我帮忙。”
“不愧是沈世子,这两点都对,”霍贤道,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沈图已经将那那黑色信笺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沈图道。
霍贤看了他一眼,忽然从桌边站了起来,从沈图面前走过,走到了那面题词的画墙前,
”江湖门的霍贤和他的小楼,只是忘忧楼的一部分,也许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忘忧楼掌握财权的位属天官,我就是那天官。“
”我为了这个天官的身份小心的掩藏自己的武功和行踪,毕竟比起像你一样名扬江湖,暗中做事和闷声发财更适合这份角色。“
霍贤看着桌上的黑色信笺,讽刺笑着,
”信纸无字,因为信纸本来就是留给人写字。这两张纸就代表天官,其中一张只要写上上一任天官的名字,另一张上面写着的名字就会成为下一任。“
霍贤又道,”那黑色的信封与它的印记就是这接任的札封。信纸是新的,信封却始终是同一个。我想你也发现了,那是一枚已经有些毛糙的信封。“
沈图怂容,”你是说,如果我现在取过砚台,一张写上你霍休,一张写上我沈图,放到那黑色札封中,我就是下一任天官,接管青衣楼的所有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