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图首先看到的是远远而来的盏盏宫灯,掌灯的人还隐没在黑夜中,连脚步都是极轻极缓。
他没有什么可说的,苏倾河自然更感觉不出这镇子的奇怪之处,既来之,再去多想的就全是无谓的烦恼,他拖着苏倾河的手,跟着吴客后面,吴客又紧随着橙黄的宫灯,一行人继续无言地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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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河暗中把他的手捏紧,好似体谅出他这忐忑的心思。无声地一个动作在这漆黑里变成了他最坚实的勇气,沈图突然想到,苏倾河站在他身边,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时间地点怎么变化,也不需要任何言语,他只要这样,默默站在他身边。
不肯点灯的边陲小镇有个和他一样的名字,凤凰。
漆黑如墨的凤凰镇中突然出现了光亮,光亮映照着一座白楼,除了颗颗光彩熠熠的夜明珠为灯,这白楼并无任何装饰。
苏倾河的眼睛在明珠的一层流光下却黯淡了,
“沈图,” 沈图一愣,他已经好久不听苏倾河这样叫自己了,可对方在叫了这一声之后却又不说话,而是跟着吴客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人对着高高的悬梁发呆。
走出来的人是左玄,看到他的时候沈图如释重负般长吁了口气,
“幸好,幸好,是你。”
”是我又如何?“
”是你我就不会为再失去什么朋友而痛心了。“ 沈图不善的语气一点也没感染到左玄,他的神色依旧,就像连沈图的讽刺都已预料到。自从回了魔教,左玄就再也没做过道士的打扮,今日也没有那身长老的墨绿绣袍,而是穿着身深兰的长褂,普普通通的颜色,普普通通的布料。
”想不到青衣楼主不仅住的穿的如此朴素,还要亲力亲为假扮各种角色打理细碎事务,“ 沈图再开口仍带着刺,
”你说这么多,只是在逃避你真正想问的问题。“
沈图噎住,转了转眼睛,看着对面笑了, “那我就不问了,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
“好,” 左玄爽快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是不是青衣楼主,我曾经是。”
沈图又噎住,“什么叫做曾经是?”
左玄终于露出了丝猫对耗子的笑意,“曾经的意思就是说,我已不再是了。” 他用目光去看沈图腰间挂着的罗刹牌,脸上似笑非笑, ”楼主不是已改姓陆了吗?“
为什么三个字不由自主地从沈图诧异的口中问了出来, 左玄反问他,”你不觉得你在青衣楼的事情中陷得太深了?”
“先查出了霍休的小楼,又发现了月华楼的秘密,等你来到魔教的时候,就该知道你已经回不去。“
沈图一时没有接话,他还在思考许多未解的疑惑,又听对方接着道,
“一个麻烦却没法解决的敌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将他变成自己的朋友。” 顿了顿,左玄仿佛要故意激怒他一般补充,“ 哪怕是,勉强的朋友。”
沈图愣愣地站在原地,最终看了对面一眼,
“人的第一印象真的太准确,”他闷闷地开口,
“ 张老观中第一次相见,我就知道,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