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砚在黑暗中被人拉着走了许久,他不想放手,因为牵着他的手的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他辗转反侧,梦寐以求的。荆砚也紧紧握住另一人的手。
两人穿越夜幕,恍惚间看到了前面钻进来的一束光。荆砚被拉着,往光透出来的方向走。荆砚呆呆地看着光蹭过那人的轮廓,模糊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荆砚忽然停住了脚,挣开对方的手。那人背着光,面对荆砚,再次将手伸了过去。
荆砚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地将手递给她。在两只手相碰时,荆砚死死地抓住她的手——那是一只很年轻的手,没有老茧,也没有疤痕,留在手心的纹路也很浅很浅,但那只手还是和从前一样暖,一样握住自己的手。
那人带着荆砚逃离了黑暗。荆砚刚出来,凝视着那张脸,和他一样的狐狸眼。她与记忆中的母亲的脸几分相似,却又不一样,她比母亲年轻,稚嫩的面颊没有一丝皱纹;她比母亲纯真,清澈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沧桑;她比母亲开心;含笑的嘴角没有一抹苦涩。
“请问……”荆砚哽咽道,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好啊。我叫常苏,现在是这里的使者之一。我们之前见过嘛,你好熟啊。”
“我们……应该没见过……嘛。”荆砚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的声音,他的母亲也叫苏裳。
“我请你去我家坐坐吧。别站着了。”
“好啊,多谢……常使者……”
一路上,常苏在前面慢慢走着,还是觉着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奇怪的人。荆砚看着常苏的背影:她好像过得很好,母亲从来不会像她一样跳着走路。
荆砚来到一个小木屋里,常苏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木椅上说着:“我们这里很少有活人过来哦。不过进来容易,出去难哦。”常苏端起杯子,用指腹碾过杯口,喝了一口。
“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不知……常使者,可否收留在下。”
“不小心?魂魄也是不小心丢的喽。你额头上还有苏拉的使徒印记呢。”常苏说着,用法术让杯子里的水幻化为一面镜子。
荆砚看着眉心的印记,竟有些小确幸,似乎留下来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抱歉。在下确实要事在身,近几日麻烦您收留了。”
常苏也没拒绝他,只是笑着调侃自己:“我看起来老嘛,还用敬词。”
荆砚望着笑如花靥的常苏的那一刻,他再次怀疑:也许她不是呢。
……
入夜,荆砚闭眼躺在屋外的躺椅上。寂静寒夜,苍穹之中一片墨绿流转蜿蜒。荆砚睁开眼,辽阔穹窿中的极光在眼前微烁。荆砚眼角不觉泛着泪,也许母亲在世,定万分欣喜,自己从前也不知听她念叨多少次。
“还没睡呢。”
荆砚从椅子上起来,向常苏作揖。
“你也喜欢极光嘛。我们很有缘呢,我也很喜欢这样的天空。不过,极光在这也不是稀罕玩意,只要不下雨,我们这里的晚上天天都能见到。”常苏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仰着头说着。
荆砚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紧张地问道:“常使者,冒昧问您,年芳几许?”
“我嘛?其实我现在不过就一生魂,住在这往生殿里头,吃吃喝喝,过着小日子。还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那您……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从前啊……人死后一般不会有记忆了,我既已是生魂,自然忘了。”
“这样啊……打扰了。”荆砚抠着手指,抿着嘴。
常苏注意到荆砚的小动作,起身笑道:“诶呦,你咋像个小孩一样。别抠啦,手皮子都被你抠秃了。”
“真是的,怕不是我上辈子是你老母亲。”常苏揉了揉荆砚的头,把他的手掰开,放入了一个石榴,“你还是抠它吧,有你抠的。”
荆砚听到这番话,忽地泪珠就从眼里落下来。荆砚扭过头去,偷偷把眼泪擦去。
常苏看到荆砚落泪,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大晚上不睡觉的,要不,去玩会儿?”只见常苏从屋里拿出一个街道的模型,放在门外的桌上。
荆砚见道:“我又不是小孩,早不玩玩具了。”
“没见识!”常苏撇嘴道,随后往模型上撒了一些粉末,拉着荆砚的手施了一个法术。
下一瞬间,荆砚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闹市之中,耳边尽是小贩的吆喝声,卖艺的招呼声。
“神奇吧。走走走,我带你去体验人生极乐。”
红色的灯火照映在常苏的脸上,留下一朵红楹的影子,荆砚默默地注视着她走在前面,她似乎现在过得很好。两人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常苏笑着,荆砚看着她笑着。
常苏突然站住脚,在一个摊位前,买了一份豆酥糖,递给荆砚:“尝尝。”
荆砚双手捧过,打开油纸,看了许久,对常苏说:“我得走了。”
常苏微愣:“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