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或者不爱,有时候说不清楚。
南宫玖披散着头发,腰带未系衣袍不正倚靠在软塌上,手里提着半壶酒望着厚重的夜空心中思绪繁多。他现在到底是十几岁未经世事的南宫玖,还是那个带着满腔仇恨重新来过的南宫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两世为人,负她两世。到头来,全都一场空一场梦。
似乎又回到白日大殿上,霍思思就站在他面前。
“南宫玖,你混账。”霍思思骂。
南宫玖只是凄然一笑,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人活着他又能做些什么?这个人总是自作主张,凭什么这般轻贱自己的性命与虎谋皮最后落得暴毙而亡。
南宫玖,你何必又回来?你瞧,他总是这般狠心连你被我夺了身子都没发觉,最后还为朕而死。他未必喜欢你,你又何必执着?
南宫玖心中某个念头闪动,他就知道那个人听得见。
霍思思为夫服丧,惨白的小脸和丧服相互映衬越发凄清。她一夜间成熟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
她看着皇帝眼中是怨是恨:“若不是因为你贪玩好胜在赏花会落水,凌哥哥也不会因为救你而中毒。南宫玖,凌哥哥要这天下太平,我却要你不太平。你到死也见不得他一面,你将永远在愧疚中过活。”
“唔!”南宫玖捂着胸口,他大步上前拉着她的手,“你说他是为了谁死的?”
他握的力道极大,霍思思的手腕肌肤变得通红,她却满不在意仰着头嘲讽:“凌哥哥不是被我父迫害死的,而是因为救你被刺客刺伤中毒身亡。”
“不可能!”
南宫玖猛地后退,他捂着头眼神涣散再抬起头眸子清透多了抹稚气,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我要这张脸又何用?”
他突然举起手中的银簪毫不犹豫朝着右脸划去,连霍思思也没有料到他有这样莫名的举动。等她反应过来,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到白色里衣打出朵朵血花。
南宫玖面色发白,闭上眼他又回到江水中,这一次他是清醒的。
黑暗中他奋力抬起眼皮,莫凌的脸就在头顶。河灯投下的光照在他身后散出柔和的气息,瞬息身子一转,莫凌把自己垫在底下。
南宫玖看见他眼中有无奈,懊恼,释然,唯独没有恨。他曾经想问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可怜自己,现在不用了。
梦幻中,他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低下头,唇齿相依。红衣青衣化作两叶浮萍飘飘荡荡落入江底,似乎残绕不休。
这天下留给他吧!早该入黄泉了,只盼望奈何桥畔,再聚首,从此不分离。
南宫玖只见眼前一黑,片刻后清醒,心中彻底空落落,他捂着胸口,感觉那个人到底还是走了。
“原来是朕自作多情,终归莫先生还是向着你。呵,真是,即使他认不出你又如何?朕真是嫉妒你。”
他勾起嘴角扯到脸上的伤口,血流得更加汹涌。
他抽出怀中干净的绣帕捂住伤口,背过身说:“霍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霍思思也冷静下来,她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他:“夫君临去之前,嘱咐妾身将这封信交于……皇上。”
南宫玖背着身看不见表情,他沉吟片刻最终问她一句:“霍夫人,记得明武帝七年正月初二京都城东破庙的小乞丐吗?”
霍思思不明所以,她回答:“妾身从未去过破庙,也不认识破庙的小乞丐。”
“罢了,你走吧。”
南宫玖坐在檀木椅上,用小刀裁开信封只见这信里有一张纸笺和一件球状东西。他提起信封轻轻甩动,玉珠从里面滚出来。南宫玖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
“小乞丐,我把我最喜欢的肉包子给你了。你也要给我一件东西。”
“切,一颗破珠子,我勉强收下吧。”
“那是我娘给我……”娶媳妇用的。
“怎么?你难道不给我吗?”
“好,珠子给你。”
以后,我来娶你。
一滴清泪混着血珠急速落在信封上,刺透纸张沾染到底部的桌面。南宫玖看着银簪上同等材质的玉珠,露出苦涩的表情,心中百感杂陈。
原来,那个人早就找到他的小丫头了。可笑,真是可笑。
他瘫坐在椅背上连意志都垮掉了,仰起头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手背流下,濡湿半角衣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情绪勉强拿起那一纸信。
“吾皇亲启,臣自知命不久矣。只愿吾皇励精图治保我大明江山,驱除鞑靼,天下太平。臣本女儿身却做男儿事。愿吾皇不计较养父莫相之过还我李家清白。师父之名实为无奈之举,吾皇圣明臣才斗胆越矩。余妻霍氏乃贤良淑德之辈,望阿玖照拂一二,阿凌不胜感激。”
他摩挲着那些墨迹,想象他满头白发,拂过宣纸染上星星点点墨色,执笔之手白皙瘦弱,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