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天黑得一日比一日早了。
祝央离开了屋子,正要去为裴缚寻一些草药。
萧域在之前已发了话,寨中有的草药她可以尽意使用,于是在除却给裴缚准备的药之外,祝央还收拢了一些别的,以作制毒之用。
寨子的房屋并无在皋地的房屋那般瓦片齐整,院墙板直,大都是从山里头随意伐了几根木头,搭起了梁柱,再铺些茅草。
各间木屋或铺了木栈道以连接,总得看上去,粗陋至极。祝央行于栈道上,手中正提着一只竹篮,秋风乍起吹乱了她的裙带,过完栈道,祝央便去了药房,也便是医士所在的处所。
走进去,祝央向医士道:”老先生,我来寻一些草药。”
医士站起身,正要为祝央引路,“女郎这边走。”
此时正也坐在药房里间问脉的钟贵,陡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女声,登时愣住了,刹时间全身的血液凝固,钟贵的手极冷,身也极冷。
却挡不了他冲向外间的步伐。祝央正要往里处走,忽听到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声,她循声看去,便看到钟贵那震愕的一张脸。
祝央面色依旧平静淡然,眼中的平和亦半分不减。
钟贵看着祝央,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指着祝央道:“是,是你……!你竟然没有死!”
十日前,东寨劫来了一女郎,本是东寨主的压寨夫人,却于新婚夜死于大火之中。
“原来你根本就是假死!你会医……?东寨的毒是你下的对不对!”
祝央有些疑惑的样子,“阁下这话,是何意?我怎么听不大懂?”
钟贵本想直接去向萧域告发。听得祝央说这话,又有些迟疑了,明明两张脸一模一样,莫非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样的两人?
“阁下,可是认错了人?我初次离家,方到此地,未曾见过阁下。”
钟贵不免怀疑起来,难道真是他认错了?
……钟贵怀疑着离开了药房,临了还回头看了祝央一眼。
祝央选好草药,提着竹篮也离开了。
钟贵独自一人走着,走在栈道上,忽然之间,胸膛一顿,有如万箭刺心的剧痛,猛袭而来。
钟贵猛地抓住一旁的木扶手,五指指节粗大,拧成一节节,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另一手捂住胸膛,将衣襟都抓皱了。
他中毒了。
“噗……!”一口浓郁且黑暗的血被钟贵吐了出来,沾得满口满嘴都是,更有源源不断溢流之势。
胸膛的刺痛一阵接一阵,钟贵伸手想抹去嘴上的黑血,如何却也抹不干净。
好狠的毒啊!意识到这点,钟贵没有转身走向药房,而是径直要往大堂处找萧域。
他要告诉萧域,祝央就是投毒害死全东寨的那个毒妇!
然而没走几步,钟贵脚一软,跪倒在地,想勉力爬起,两腿已而使不上力。
钟贵干脆爬行,两手使力往前攀行,走了不过两尺,就咽了气。
自他脚下两尺,是一长长的黑色血痕,触目又惊心。
祝央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中平静,不带丝毫怜悯,片刻,她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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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央回去不久之后,萧域就走了。
“裴先生,我从厨房里寻来了一些山上采的野菌菇,洗净了做了一碗汤,先生久病,虽说山中并无山下那等佳肴,但菌菇亦有其用,喝碗汤滋补滋补吧。”
祝央说着,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腾腾冒着热气的汤来。
自然,说什么这碗汤是她做的,自然是骗人的话术,其实只是她路过厨房,顺手端了一碗。
荒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菌菇了,她端了一碗也不会有人在意。
祝央想裴缚久不入世,于当今的物价也不清楚。正好在他跟前多添几分良善的模样。
裴缚果然感谢道:“蒙女郎照料,裴某不胜感激。”
“先生快饮了吧。”祝央将汤递给裴缚。
裴缚注意到祝央手上缠了一卷白布,像是受了伤。
“单女郎,你的手……”祝央道:“碾磨药草的时候不慎伤到了,小伤,我已上了药,并不碍事。”
实则祝央并未真的受伤,她只是象征性地缠了一圈白布而已。
裴缚没有再说话,饮完了祝央给的菌菇汤。
饮完后,裴缚取出了一节剑穗,那也是他的随身之物之一。
他交给祝央,道:“这本是裴某配剑的剑穗,但配剑已于下山途中折断,只余这一节剑穗留作念想。今裴某以此赠与单女郎,权作凭证,他日女郎若有需,裴某必定尽全力相帮。”
祝央的目光投向裴缚掌心上的剑穗,“那秋鱼,便谢过裴先生了。”
她伸手拾起裴缚掌心的剑穗,指尖碰及他掌心,微痒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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