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点点头。
南宫弦道:“既是同路,在下亦乘了马车,眼看如今天色将晚,女郎不若与在下一同乘车前去?”
“既如此,多谢公子搭乘之恩。”
待祝央洗净了发,南宫弦便引着她去了马车那处,马车旁站着一个男子,像是南宫弦的侍从,纵然天色将昏,祝央还是在昏暗之中看见了侍从眼中的警示。祝央佯作未见,南宫弦对那侍从道:“荥安,这位是祝女郎,她与我们同去江东主郡。”
被唤作荥安的侍从点了点头,又去另一边收整车具,准备启程。
祝央有些惊异于这侍从态度有些傲慢,南宫弦在一边低声解释道:“荥安他不会说话。”
南宫家竟然也会收哑奴。
祝央微笑表示自己理解了,上了马车,才发觉这马车颇为不一般。车壁从外看来是木制,内里由轻铁而覆。
南宫弦扭动一盏烛台,一个小小的暗格露了出来,这里面竟也是机关密布。
祝央赞道:“这马车真是精妙超凡。”
南宫弦腼腆笑了笑,道:“其实也只是一些奇巧罢了,这驾马车是我十岁时研制出来的,比起我家兄姊的来,还是逊色许多。”
不过十岁孩童,就可造出一驾暗含机关的马车来,原来这就是南宫家。
南宫弦从暗格中取出一套裙衫,递给祝央:“祝女郎,这是我阿姊留在我这里的裙衫,她如今留在家中,衣衫亦无用处。我观女郎风雨兼程许久,想必正需一套换洗衣衫。”
祝央十分感谢南宫弦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接过衣衫,南宫弦自觉下了马车,给她留出了空间换衣。
南宫弦下了马车,荥安拍了拍他的肩,向他比着手势。
[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要小心她。]
南宫弦看了,默了一会儿,也向他作着手势,
[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她只是一个流落的女郎。我们没有必要去防范她。]
[她叫什么名字?]
[祝央。]
荥安没有再比手势,像是被南宫弦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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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安夜晚驾驶着马车,一路驶向江东主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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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江东郡城闭城门的前一刻抵达,顺利经过了盘查进入郡城。
祝央透过车窗看向车外的街道,如今将至城禁,街道冷清无人,有些凄瑟,但却十分安宁。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江东,却再也回不去皋地了。
荥安找到了一家旅舍下榻。马车勒停,祝央走下马车。
南宫弦问道:“女郎如今有何打算?不若和我们一同住下吧?我出门在外,银钱带得足够。”
祝央婉拒了,“多谢南宫公子的好意,我在江东尚有亲人,我欲去投奔她。公子的衣衫,可否容我过几日再送来给公子?”
南宫弦摆手道:“衣衫女郎只管拿去便是,不必再送过来了,左右放在我这里也并无用处。”
祝央再次道谢:“多谢南宫公子搭乘,赠衣之恩。幸得相识公子,实是我之幸。愿往后还有缘,再见公子。”
“女郎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望女郎此后诸事太平,山水相逢一遭,也是在下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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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督军府。天色昏黑,仆妇早已点上了灯,挂在了一排排屋檐下,黄色的灯笼光晕照开来,照亮了这四方天地。
灰色石墙阻隔开了间间房屋,形成了一座座院落。井然有序,院落无声。
主院。
仆妇收整好主母用餐后的盘碗,躬身退出了内室,整间院落静地祥和,盈盈烛光衬出十足的和平。
祝容盘着妇人发髻,身着暗紫色曲裾,露出一股主母的端庄尊贵的气态。
其随嫁的梳发老妪薛媪,走上前来问道:“主母可是要安置了?”
祝容摇头,起身走至书案前,挥手让侍从呈上来了一叠帐本,再坐下来批改核算。
偌大一个督军府,吃穿用度皆需经过祝容的安排,这十年来,祝容从一个纯质女郎长成一个手段狠绝的当家主母,其中的滋味,薛媪是一一看在了眼中的。
她伴祝容成长,出嫁,再到如今,俨然将她视作了亲女,见她每日操劳至此,又不免慨叹几句。
“女公子日日都是如此操劳,还是身子要紧。”
祝容低头看着帐本,平声提醒道:“薛媪,你又叫错了。”
薛媪一时无话,面上示出几分痛苦之色。
半晌后,祝容问:“教书先生今日来说了什么。”
薛媪回道:“先生说,小公子的字练得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论语》已背了许多章了。”
祝容嫁至江东有十年,诞下一子一女,子名孙桁,年八。女名孙芷,年六。
祝容恩了一声,似对这样的回话算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