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里虽说是“永方令”,其实准确来说,不过就是个尚林苑的传声筒,平时端茶倒水的事也没少让我做。薛掌令见我写得一手烂字,迟迟没敢教我草诏,因此我在宫里的生活十分清闲,平日还能与一众奉茶的女官们嬉闹,将九壬山一带的新奇风物讲与众人听。
唯独有一点不足,那就是如若没有皇上的恩旨,薛掌令坚决不许我出宫。而戚怀远对翰墨丹青造诣颇高,闲暇时最喜研究字画,于是我开始变着法子地给他讲些宫外画院新作、文人雅士采风的圣地以及胡地来的画师等等新鲜事物。
“陛下,臣听闻宝德街的丰阜交易上来了个‘画墨仙’,他题的字那是千金难求,您准臣出宫,臣去给您讨他一幅字来。”
“朕想要,自会遣差役采买。”
……
“陛下可知道那江淮画师谢安?您前月临驾上岳观时他为您和皇后娘娘画了幅像,不如托臣去为您取来?”
“不必了。”
……
后歧国派使臣前来朝贡,进奉了一种清甜多汁、外观小巧的红果名为“香栾”,不久,食府集上便涌现出许多用香栾果制成的糕点。
“皇上,您可知坊间这几日开了许多卖香栾糕的铺子,可谓是门庭若市,皇上要是想吃,臣随时愿为皇上买来尝鲜。”
他顿了顿笔,嘴角带起漫不经心的一笑,“你要是嘴馋,我可以命御膳房去做。”
我就差把“我想出宫”这四字挂在脸上了,这戚怀远心里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使臣前脚刚离开皇都,边关后脚便传来了北襄金羽卫来犯的消息,而戚怀远正巧在此时心疾复发,整日缠绵病榻,因此尚林苑政务较平日格外繁忙。
但我不一样,不用急着处理手头的案牍,这正是我大显扶光音术疗疾之法的大好时机。
太医听说我这个九壬山来的习武女子要抚琴为陛下疗养旧疾,觉得荒谬绝伦,当即要将我逐出寿和殿。
我点拜一礼,态度诚挚地向他解释:“余知百病生于气,然琴音可调养气血,使得五脏相合,真气运行。余所通之术,乃扶光医典世代所传,陛下卧病苦久,恳请太医准民女斗胆一试。”
太医最终带着几分鄙夷妥协道:“去吧。”
我抱着琴进了殿,隔着珠帘看到了卧榻上面无血色的怀远帝。
“参见陛下。”
“怎么是你?”他蹙起眉。
我躬身行礼,“回陛下,臣对医术略懂一二,特来为陛下诊治。”
我上前为他诊脉。
“你带琴来做什么?”
我把过脉,起身淡淡回道:“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肝郁气结已久,心血亏虚,微臣自幼通习琴术养疾之法,不知陛下可否恩准臣以此术为陛下祛除固疾。”
怀远帝饶有兴致地看我摆好琴,缓缓答道:“不妨一试,你要弹什么,便弹吧。”
要不是眼下受制于人,我真想来一曲《离魂咒》使他心神俱乱,五感尽失。
我扬指抚上琴弦,聚神凝气,琴声陡然于殿上响起,如箭羽泻出。
曲罢,我起身道:“微臣所弹之曲为徵调,五行属火,其声雄以明,可入心,颐养正气,宜于卯时阳升而奏,不出五日,陛下便能身愈如初。”
戚怀远似乎对我的医术颇为满意,便准了我入殿为之疗疾。果然不出五日,他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已能下床走动。自此,宫中太医无不将我奉若神明。
我常于宫中奔走,对各宫的情况也渐渐熟悉起来,而这几日在寿和殿为皇上疗疾时,我偶然发现宫中唯此殿风候与诸殿大有不同,湿寒异常,已逢暮春,殿内依然摆满了火盆。
我询问内侍,而得到的答复都是含糊其辞,只好没再追究。
*
长公主听闻我未用一味药引就治好了怀远帝的心疾,甚是好奇,便赶来尚林苑一探究竟,竟还赏我了一副珊瑚缠丝头面,宫人见了,纷纷前来围看,尚林苑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她拉着我坐下,兴致勃勃地问起了宫外诸事:
“听说你自幼在扶光派习武,居然还能以琴术医人,那扶光可还有什么稀奇事物?”
“九壬山一带风光旖秀,待北襄一带平定后,若有机会,民女愿带殿下同去。”
“当真可以?”
“此话不假。”
她莞尔一笑,凝思片刻道:“方大人离京之后,壬洛姐姐可有见过锦柔姑娘?”
“回公主的话,见过几次。”
“我害得她再也无缘婳绫院,锦柔姑娘定会与我生嫌吧。”
“公主多虑了,在这宫里,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人。”
“对了,扶光少主一事,我与姐姐同心,我已代你问过父皇,但看他的意思,或许还是不想赦免少主无罪,”她悄悄将一块凉玉塞到我手里,“这是我的玉佩,壬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