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一刻
朝阳携着辉光,照耀进了大地。
杨家巷子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晃右摇的步出一神色阴郁,方脸大眼,着一身皱巴巴的青色道袍,头戴网巾脸泛潮红的男子。
他一身浓郁的酒气,踉踉跄跄的行在路上,引得身旁的行人纷纷避让。似是甚为厌弃般,各个飞速的捂住鼻头,匆匆而过,就怕碰上这醉酒之人后,沾染上一身的晦气。
这“酒鬼”般模样的男子——真真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于是,巷子中的路人眼见这一不断打着酒隔的男子,晃晃悠悠的行到一朱漆大门前,抬起迷迷瞪瞪的眸子。
瞧了半晌后,似是才认清匾额上两个真金大字“林宅”。
他颤颤巍巍的行着,三步的台阶他愣是一步三晃,花了数十息才上去。虚浮着步子行至门环处,便身子发虚得扒拉着直喘粗气。
歇了半宿后,深深一吸气,开始“哐当哐当”的砸起了铜制门环,借着酒气扯开嗓门——
“苏恩棠,你给我滚出来?!”
【哐哐哐——】
“苏恩棠,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和我争祖宅!!”
【咣当咣当——】
“我拿这祖宅,拿得名正言顺!”
伴着这一声声砸门的怒吼声,远远的隔着前院就隐约的飘进了林宅的正堂。
已用完早膳,在饮着翠鸣刚沏好茶饮的唐乐兮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突然,苏恩棠脸色骤变,“嚯”的起身,“是苏恩棣?!“
唐乐兮心下一叹,好时辰总是短暂的。
她茶盏一搁,慢慢起身:“我等便去会会他吧!”
苏恩棠神色一紧,迟疑道:“还是俺单独去迎迎他,毕竟因俺,他才上门来闹的……”
“恩棠嫂子,苏恩棣可是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我作为主人,岂有怠慢之理?”林湘儿一脸端庄的起身,言之有物道。
可她那瞳中晶亮晶亮的神采,唐乐兮怎么瞅着也不似行待客之道的主人,倒与那围观瞧热闹的百姓一般,并无二致。
几人越到近处愈发能听清苏恩棣的咒骂声——
“我好心过了孝期,才与你讨来宅子,你却不知好歹,竟将我告上衙门——
“你不念手足、罔顾人伦!”
“竟敢违背父亲大人遗愿!“
“定会糟世人唾骂!”
“苏恩棠,你个缩头乌龟,快给我滚出来——”
门闩被马砚、马宪两兄弟猛的向内一拉,“嘎吱”一声,朱漆大门开了。
一直在双臂狂砸门板的苏恩棣,顿时重心一失,“吧唧”一声来了倒栽葱,五体投地的栽了下去。
好巧不巧的,正好重重摔在了唐乐兮等人的眼前……
宅门前围观的百姓“啧啧”的一惊,皆惨目忍睹的偏过头去。
“呃……这年节未至,倒也不必行此大礼——”见苏恩棣的姿势如此隆重,唐乐兮几人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谁——与你行礼啦!”苏恩棣艰难的抬起摔的鼻青脸肿的脑门,不知是否是酒醉的身子太过发虚,胳膊撑到一半,身子又摔跌下来,脑门更是“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
唐乐兮眉眼一跳,连忙与苏恩棠、林湘儿对视了一眼,一脸默契的纷纷抬步,向一旁齐齐退去。
真是,这头嗑得如此响亮,她们又给不了红包!
哎呀,这苏恩棣莫不是掉酒缸里去了?这满身的酒气冲的几人直上头,堪比生化武器啊!
唐乐兮眯着眼睛,捏起鼻子,郁闷的瞅着在地上蛄蛹了半宿就是起不来的苏恩棣。
“看样子,他是来发酒疯的——”
苏恩棠一脸无奈,“现下可如何是好?”
林湘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马砚、马宪将‘客人’扶至正堂,给他醒醒酒!”
二人嘿嘿一笑的领命,立时提溜起地上摊成一团的“烂泥”,便向正堂疾步而去。
翠鸣、枫叶则是笑眯眯的与围拢在门前的邻里街坊打了声招呼,便默契的将宅门一掩、门闩一栓。
得,没得热闹瞧了!
瞧着一旁苏恩棠怔住了的神情,唐乐兮也不禁叹为观止:林湘儿的丫鬟、侍卫果然是常年打配合,在林湘儿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下,分工明确,效率卓著。
人不仅被光明正大的抬走了,连瞧热闹的也被打发了,这份默契——真是绝了!
等唐乐兮再次回到正堂时,便见到苏恩棣一脸茫然跌坐在地,全身直哆嗦——被一盆水从头淋下来,能不冻的直哆嗦吗?
唐乐兮愕然:“这是——”
“这可是让酒醉之人清醒最快的法子了。放心,我已让翠鸣、枫叶给他拿来了干净的脸帕了。”林湘儿笑道,“现下是已至春盛,日头渐暖,他冻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