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覆盖了临德市的喧嚣声。
待到积雪融化时,一切终于迎来曙光。
岑朝醒了。
太阳照常升起,只不过今日的阳光要比往日热的多,天气也是少有的温和,路面的积雪融化,城市终于恢复它本该有的颜色。
Hata为岑朝擦拭胳膊,女人的脸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原本茂密金黄的头发却在头顶处白了一片。
她擦拭着岑朝的手。
霎时,Hata僵在了原地。
岑朝的指节微微弯了弯,轻轻的触碰到她的手背,短暂触碰的一瞬让Hata不知所措的僵硬着,回过神来她便跑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女人的手都是颤抖着,不知不觉哭了出来。
医生说他醒了。
Hata在听到这一消息时险些双脚不稳跪倒在地,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崇山,朝朝醒了……”
“醒了……”
就连岑崇山也流了眼泪。
在这将近六个月的时间里,有医生跟她说醒过来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他的状态就是一个活死人的状态,每天在单间的ICU里只是用钱在吊着一口气。
医生不能直说,可话里话外都让他们放弃。
可Hata怎么可能会放弃,那简直会要了她的命。
她即使花光所有积蓄,只要还有一口气她也不会放弃,关于岑朝的一切,她没有任何退路。
醒来后的岑朝意识溃散,双腿不能直立。
人虽然是醒了,可与正常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重度创伤是有后遗症的,Hata安慰自己只要她耐心照顾,岑朝会恢复如初的。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时间的消逝下,在Hata耐心的陪伴下,岑朝的身上终于有了鲜活的气息,唯独双腿还是没有知觉。
岑崇山打算带他去国外治疗双腿。
岑朝总爱看着窗外的大厦,有时能坐半个下午。
Hata给她剥橘子,听见岑朝缓缓的话语,“她没有来过吗?”
女人指尖一顿,半晌,她嗯了一声。
少年低下头,僵硬的扯了下唇。
他说:“妈,连你也骗我。”
Hata放下手中的东西,她走到岑朝身边然后蹲下,女人一如既往地温柔平和,她说:“抱歉朝朝,妈妈确实骗了你。”
“你长这么大,我什么事都会满足你,但是这件事不可以,当初答应我的你没有做到,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和她见面。”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岑朝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写字楼,他痛苦的呼了口气,眼底蕴着浅浅的红色,“妈,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让我再见她一面。”
他十分肯定倪清漾来过,两年的恋爱路程让他们拥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彼此,他太了解倪清漾了,他甚至可以想到现在的她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她会把一切怪罪到自己的头上,终日不安。
Hata呼了一口气,妥协道:“好,最后一次。”
次日下午,岑崇山将倪清漾接来医院。
彼时的岑朝,正努力站起来。
少年的手背因为用力而暴起了恐怖的青筋,他的指甲镶嵌进轮椅扶手的皮革里,身体里的每一处血液都在脸部沸腾,血红色的脖颈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管,少年的嗓子里溢出绝望的低吼声。
可是他的双腿就是没有任何支撑点,他站不起来又跌回到轮椅上,岑朝咬紧牙,低骂了一声,他捞起柜上的花瓶狠狠砸了出去,四分五裂的碎了一地。
门外的女孩,泪流满面。
倪清漾作势要进,岑父叫住她,他语气低沉,“我希望这一次你别让我失望,既然要断,就不要再藕断丝连,别让他对你留念想。”
她自然听得懂岑崇山的言外之意。
说狠话也好,撒谎也好,只要把他伤个透彻,让他死心就行。
倪清漾嗓音哽咽,“好,我知道了。”
见到岑朝的一刻,想好的那些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想说,岑朝我和你在一起不开心,我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你,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图新鲜,她想说,岑朝如果重来一回,我宁可没有遇见你。
可是这些话她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的住他。
岑朝坐在轮椅上,脑袋没力气的耷拉着,地板上是一地的玻璃碎片,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他的面前,看清少年那张病态惨白的脸。
他的眼里没了往日的朝气,一片阴郁。
他眼睛一圈都是红的,抬起眼看见倪清漾,霎时间,哭出了眼泪。
他哭红着眼,嘶哑的喃了一声她的名字,“阿漾——”
“阿漾——”
“我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