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皱了皱眉:“香灰味儿。”
陆令遥轻笑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味道叫做香灰味儿的?”
萧炽放下杯子想了想,道:“听你和骑虎那女人说的。”
陆令遥心中生疑,便是再无能的神仙,总能在旁人的七宫八殿中蹭得一丝香火供奉;再不济,在凡人的社火之类的迎神大会上还能分得一杯羹。
但他竟然连香火味道都不记得了。
怪不得见到吃的就想往嘴里塞,这小猫神莫不是从成神那日起便一直饿着肚子罢?
陆令遥一时眼中情绪变化万千,又疑又怜,看得萧炽浑身发毛。
他微微侧了侧身,试图躲过她古怪的眼神。
陆令遥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捧着下巴看向他:“问你什么过往都不记得,我就没见过比你记性更差的神仙,你...莫不是失过忆?”
萧炽一双眼睛被席间的酒气熏得雾蒙蒙的,仿佛比平日里亲近许多,可听到陆令遥这话,他却陡然清醒过来,仿佛刺猬终于藏起了柔软的肚腹,竖起浑身尖刺。
他眼中隐有防备,将那没滋没味的李果茶喝完,漫不经心道:“我失不失忆不重要,倒是外面那个失了魂的,你打算怎么办?”
陆令遥却笑了:“你看出来了?”
萧炽对她的低估若有不满,轻抬下巴:“能看不出来吗?他身上一丝活人气息都没有,怕是三魂只剩下个半残的胎光,勉强支撑着那具躯体如人一般活动。”(注1)
陆令遥故意逗他:“那你怎么不放出你的神火,一把火烧了他啊?”
萧炽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瞳孔微微放大:“你疯了?”
陆令遥笑眯眯:“我还当你多讨厌凡人呢,结果这个不敢动那个不能杀的,只怕也是口是心非。”
萧炽哼了一声,语有所指:“凡人本身,可比凡人修成的神好多了。”
陆令遥点点头赞同道:“就是,也比那记性不好的先天之神好多了。”
萧炽莫名其妙地跟着她点点头,随即便反应过来不对,恼道:“你说谁呢!”
陆令遥眼睛睁大,面上无辜:“我又没说你。”
萧炽起身盯着她片刻,突然伸手捏扯了一下陆令遥的脸颊。
两人皆是一顿。
陆令遥猝不及防被偷袭,满脸愣怔,没想到这猫三天不打,越发恣意,竟然敢捏她脸了。
萧炽亦是神情发愣,他原本...原本是说不过她了,想要手上报个仇,谁知这地仙平时动辄拔剑动武,脸上的肉却如此...像王四娘今日炖鱼的嫩豆腐。
夏日的空日炙热黏腻,仿佛连鲛纱都抵挡不住,滑腻腻地贴在身上。
陆令遥见萧炽越发窘迫,无奈之下,她只好岔开话题道:“除了失魂,你还看出什么了?”
萧炽撇过头去,嗓音滞涩:“还有,那刘柱生一出屋子就浑身煞气,不像单单失了魂的样子。”
他假作在窗口赏月,实则一直暗暗盯着刘柱生,亲眼看见他倒映在水盆中的影子煞气横生,倒比坐在一旁的本尊更为可怖。
陆令遥纤长的手指在木桌上轻敲:“你觉不觉得,他那浑身的煞气中,好似夹杂着一缕浓重的怨气。”
萧炽一顿,疑道:“怨气?谁的?怨气生于魂灵,他一个被夺了魂魄的空荡躯壳,怨谁去?”
陆令遥慢慢收起笑意:“你说的对,若只是单单被夺魂,至多眼内无瞳,可不会携怨带煞。”
“他这般眼生血网的无瞳之人,我只听说过一种可能。”
萧炽正了神色,等待陆令遥的下文。
“摄魂夺魄,生桩镇煞,除此之外,别无二法。”
陆令遥眸中冷意极甚:“这空荡荡的躯壳和煞气或许都不是他,只有那缕残留的怨气才是原原本本的刘柱生。”
窗外有清风拂过,屋内烛火明灭,她腰间的碧虚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绪波动,犹自震颤了起来。
陆令遥隐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中,神色不明,杀气凛冽:“我倒要看看那神祠里,究竟是哪位狼心狗肺的神君,竟敢行如此伤天害理的邪术。”
萧炽沉下眼睫,他确实讨厌凡人,但...为着王四娘夫妇俩今夜招待他的一桌好菜,顺手替他们报了这个仇也不是不行。
陆令遥拔下根细簪,拨了下烛芯,那朵灯花却怎么挑也爆不开。
她想起从前下山降妖除魔之时,随行的师妹师弟最怕挑灯不爆花,说这是不吉之兆,遇上便此行不利,比议事堂的卦相还要准。
有胆小的,还不曾见到妖魔,听了这话便来找她告假,要自行归山。
那时候叶俞川也玩笑般问她怕不怕,她年少气盛,张口便是一句:“我行事,不问吉凶,只随本心。”
时过境迁,今日的她仍旧不循什么吉与凶,她既然被卷到了这事中来,那必然要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