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山脚下的码头村,不远处漆黑一片的海域里飘荡着几只孤单的渔船,一阵悠长的鸣笛划破寂寥的夜色传到山坡上,大概是远洋归来即将靠岸了。
我有些担心,怕一会儿在码头与归港的渔船撞见,但看了看方仪姐一脸镇定的模样,便没多嘴,只是默默跟着她往村里走。
因为无法御水,我们被迫再次转为步行,失去雨水的庇佑,空气变得像一块巨大而干燥的海绵,死死地包裹着我的身体肆意地汲取我体内的元气,我如同一只搁浅的鱼,每一次呼吸都火辣辣的灼烧着嗓子干涩地疼,陆地像个巨大的磁石般吸拽着我的双腿,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比先前多十倍的力气。
为了抵御环境的侵蚀,我不得不耗费更多的灵力维持住这幅人形的躯壳,先前游山玩水的兴致早已荡然无存,仅仅是因为没有了雨,这片美丽的大陆对我而言就变得如同炼狱般煎熬,我无法想象当太阳出来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好在终点就在眼前,只要在日出之前采完山下的村庄回到海里就好。
进村前,山脚下已经有户人家亮起了晨灯,时间紧迫,我与方仪姐都不由加快了步伐。
方仪姐认真起来动作越来越快,即使是在没有雨的环境下速度也比先前快了一倍,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方才她一直在默默迁就我,看着她认真忙碌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方仪姐其实是很有责任心的。
尽管总听苍渊哥和其他长辈们说她言行古怪,离经叛道,但其实作为北溟的精灵,她从没有轻视过精灵的使命,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履行自己的义务,一言一行总会考虑到是否给同伴们造成影响。
她只是…和大家不一样罢了。
第一次登岛就遇上雨停对我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虽然极梦园里也没有雨,但有神木灵力滋佑,与陆地上行走完全是天壤之别,加之平日里我本就疏于以人形示人,所以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努力地迈步子,我也渐渐跟不上方仪姐的速度,虽说心里有些害怕,但因不想影响收成,也不好意思开口…
但很快,我便连她的背影也瞧不见了。
就这样,第一次上岛的我就落了单,只能凭着感觉走,村巷七拐八绕阴森可怕,一时间苍渊哥叮嘱我的那些恐怖的事情全都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心惊胆颤、步履蹒跚,一边时不时瞄着东边的天空担心黎明到来,一边还要提防四下,总觉得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会冷不丁窜出一个挥舞着鹰爪银钩、面目狰狞的炼气士。
也不知徒步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听见了熟悉的海浪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动听,就像瞬间为我蓄满了能量似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混杂在海浪声里那些陌生的异动,只顾着兴奋地一路小跑寻声而去,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冲出巷子的刹那,我瞬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呆了。
就在我的视线前方百米开外,一伙人正朝我迎面走来!
那一刻,我的双腿像是长在地里似的忽然间半步也挪不开了,我呆愣在一户人家的院墙下,眼看着那群窸窣的人影一点点向我逼近,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昏暗的巷子里光影闪动,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听见他们粗粝的笑语以及其中夹杂的瘆人的金属撞击声,那群人中有几个提着油灯,橘色的火光将大大小小的人影投射到墙上和地上,从影子里能看见他们身上携带的棍棒尖勾之类的东西,一个个拉长的黑影就像魔鬼在朝我龇牙咧嘴。
我整个身子完全僵住了,一股寒意从头顶一直蔓延至脚心,濒死般的恐惧感牢牢控制着我,除了一动不动,我什么也做不了。
人群发出的嘈杂声就像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我吓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只能闭上双眼听天由命。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他们来了,哪怕闭上眼睛我也能通过声音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与我之间的距离,呼吸不可控制地变得急促起来,那感觉就像头顶悬着把用头发丝挂住的大铡刀,只等风一吹就会立刻落下将我就地处决。
此刻,我身后的那堵墙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我如同一个抓住稻草的溺水者般紧紧倚靠着它借此获得些许安全感和站稳的力量。
终于,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