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算出蔚兰生辰死期,该死的人竟然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那还不得立马把我给打死充业绩。
占舍之事虽有违轮回之道,但事关紫霄云殿,兮桐必然知会过地府,如是天上地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怕就怕人间冒出了个一知半解的,把我当做妖孽给收了。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东方既白,这人看着就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穿着一身简洁的藏青大氅,气质高洁如仙如圣,倒衬得那袍子有些不上台面。
他绕着我转了一圈,会心一笑,不发一言离去。
而后上奏皇帝:此女祥瑞,乃国之昌运,千真万确。
皇帝大喜,搁置了从前龃龉,赏赐下不少宝贝。京城多的是眼尖之人,私揣圣上的用心,拜帖纷至沓来,今儿赏花明儿赏月,病秧子成了香饽饽。
定国公为我身体着想,替我挡了不少应酬,今日这事没推掉,只有一种可能,推不掉。
我心领神会。
……
时间一晃已过百年,石头村不复存在,人间改朝换代已多时,今朝国号为景,开国皇帝马背上打来的天下,传至三世太章皇帝手中,逐渐风调雨顺步入正轨。
朝堂是男人的天下,王侯将相齐聚一堂,论的是江山社稷兵马钱粮,为的是功名利禄或是热血理想,而女人,被礼教约束成一道残影,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占不得史书一页纸,却背负着最艰难的宿命。
岁末年初,朝廷总是接着年关大肆封赏,该加爵的加爵,该赏赐的赏赐,君臣一体,其乐融融。
待冰雪初融,一年之计步入正轨,荣宠也终于给到女人,便于花朝节召命妇贵女进宫,齐聚一堂,美酒美食赛诗听乐,天家恩德浩浩荡荡。
不过这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原本是皇后娘娘招待命妇的盛宴,可自从三年前太子中风,皇后病殁,后宫中位虚悬,今年的花朝节便是由祁贵妃主持大局。
转眼到了这一日,马车将我送至宫门,穿过高墙红瓦,走进巍峨广厦,辗转来到凤仪殿前,便见一黄门笑脸迎上。
“蔚姑娘可还记得咱家。”
我一瞧,居然有些脸熟,那人道:“前些日子,贵妃赏下百花什锦盒,便是奴才送至国公府,蔚姑娘还命人打赏过奴才。”
这么说我倒是记了起来,这太监好像叫小路子,是贵妃心腹,他走近几步小声道:“此次赏赐,定国府可是独一份 ,贵妃娘娘听闻姑娘身体渐好,特地遣奴才去府中探望,娘娘这分恩情,姑娘可需牢记。”
“贵妃娘娘厚爱,蔚兰铭记在心。”
“光是铭记不行,还得谢恩呐。”小路子朝我使眼色:“贵妃此刻正于偏殿暖阁中休息,若是见到你,定然欢喜。”
话说得够明白,我心领神会,将镯子取下偷偷塞给他:“公公有心了,烦请公公带路。”
随即绕过花廊,步入西边暖阁之中。
春寒料峭,暖阁入口还挂着厚厚的门帘,掀开进去,里头光线暗了些,却也暖和了几分。
屋内中陈设精巧奢靡,家具是通体一色的沉香木,靠墙的软塌上坐着个雍容妇人,四个宫女随侍左右。
却瞧这妇人生得容颜俏丽如花照水,保养得宜又兼妆容新丽,四十多岁的年纪,竟也看不出眼角的细纹,她身着庄重的猩红缎面牡丹纹锦长袍,宝塔髻上缀满金嵌宝石钿花,珠光宝器,姿态娴雅。
第一次进宫,不由多了几分紧张,生怕行偏踏错教人看出我是个冒牌货,敛声屏气行了大礼。
“臣女蔚兰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贵妃笑得慈爱,向我招手道:“兰丫头不必拘礼,坐过来些,教本宫仔细瞧瞧。”
我起身坐在软榻旁的椅子上,离得近,闻得见她衣服上熏着芙兰香,又见她双眼亲切地望向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想来蔚兰国公之女,自幼常常出入宫围,跟贵妃熟悉也未可知,如是,我端着妥帖的笑容,谨记翠果的一路念叨:别作,千万别作。
贵妃握住我的手,拍了又拍。
“可是糟了罪了,轻减了好些。”
她唏嘘着看着我消瘦的脸颊,似有些心疼:“前日里,本宫着太医院的徐太医前来问话,总算盼来了好消息,说你已复安康,吾心甚慰。”
提到徐太医,我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