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该是什么样的?
念安裹着破棉被窝在墙角,张嘴哈出一口热气,温暖冻冰的小手,剔透双眸闪烁着欣羡向往的碎光。
若自己是一汩泥泞浑浊的瓦间雨,那伟岸的父亲,大概就像浩瀚广阔的川上流,能够包容、宽恕孩子的一切污点与罪过吧。
可惜念安没有见过父亲。
极偶尔的,乔氏注视着神采飞扬的念一,暗自伤怀,也会偷摸前往小屋探望被冠上“不祥”之名的可怜弃子。
在最无助、最憧憬爱护的那段岁月,念安曾拉住母亲的衣角,希冀问道:“母亲,父亲去哪里了?”
“他在闭关修炼,城内事务虽繁琐却并不深奥,交给下人打理一段时间也无妨。”毕竟延年益寿、镇守城池,追根到底还是少不了修为的助力。
乔氏用手抚摸儿子瘦削的小脸,却又顿住。
挑这个时候闭关,徒留妻儿在外,不过是乐得自个儿清闲,想躲躲外界的尖酸讽刺罢了。
乔氏神色僵硬,敷衍两句,匆匆离开。
又是这样。
念安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沉默地爬回床铺掖掖被子。
肯定是府中有诸多杂事需要操持,等父亲出关就好了。那时,他们一家人就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
如同他的名字。
“念、安。”软糯童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比月色更清亮。
真是个好名字。
晚秋时分,暮气沉沉的府邸突然张灯结彩,难得活跃——宁穹出关了,念安老远听见动静,奋力推开眼前张牙舞爪的刁奴,冒雨前往迎接。
黄粱美梦包裹住幼小孩童。父亲来了,自己再不必缩在漏风的旧屋内、母亲也能有多多的时间陪伴自己、下人们终于不敢暗中欺负挤兑......
“咚!”念安被父亲狠狠踹了一脚,小小身子擦过地面凸起的坑洼尖锐石子,不住翻滚,面朝下,一头栽在水坑之中。
泥水打湿了本就褴褛的衣衫,更显灰败。在厚重雨幕下,他与流动的污浊融为一体。
恍惚间,耳边传来了自出生起,父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用的东西。”
挣扎起身的男童生生顿住。
伟岸的父亲将粉雕玉琢的哥哥抱在怀中亲昵掂了几下,却像是甩开霉气般,对地上的他啐上一口,利落转身离开。
大雨滂沱,尘雾四起,模糊了视线。
念安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父亲。
可他并没有父亲。
往后的时日,府内陆续迎进好几位新姨娘。渐渐地,母亲望着他的神色也冷下来。
一众擅长见风使舵的刁奴围着念安欺辱殴打时,乔氏只是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
念安很聪慧。
只一眼,便知晓那种目光是用来瞧什么的。
是绊脚石。
【重启完毕。】
【灵主,回神。元窈那一箭,将您捅进记忆祸境内了。】
“嗯。”念安指尖微动,适应着自己单薄的身体,耳边传来宁穹虚伪的“体弱多病”言论。
他掩去眸中暗光,再抬头时,更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唯诺怯弱样,瑟瑟发抖,“儿...儿子告退。”
小少年后退三步,向着主位两人一一作揖,转身离去。
不经意间,视线与堂前贵客交汇瞬息。
是叶扶郁。傍晚时分他就离开了,无需挂心。
“这小子不中用,见了干嘛?”赶来瞧热闹的念一昂起下巴,姿态桀骜,眼珠一转,只觉这姓叶的也是个不懂行的呆子。
嗤笑完,不等父亲发话,他抬步往侧边椅子上一坐,语气傲慢,“这飞升之事啊,还得看本少爷。”
门外身影已逐渐消失在廊下,
叶扶郁垂眸不语,只是捏起果盘中一枚晶莹剔透的圆润葡萄细细打量,如玉指尖轻抬,随意将它搁在身侧的八仙桌面之上。
稍尖的一端直指门庭。
平旦会意,悄然隐退于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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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一派祥和安稳之气,与城主的功劳密不可分,可见您的高瞻远瞩,足智多谋。】
【哪里,哪里,贤侄谬赞!】
角落里,元窈神情呆滞地观赏哑剧,小爪一挥,阻止了系统继续进行唇语解读。
灵气化成的透明罩子并不坚硬,反倒是柔软异常,一拳锤上去颇具弹性,棉花般任由捏扁搓圆,然后——狠狠把她弹回来。
元窈停下突围的脚步,目光锁定主座上的华服少年,第无数次握紧拳头。
如此没有营养的枯燥话题,居然可以硬聊这么久!
瞧着斯斯文文的,谁承想一张嘴,跟个机关枪似的,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小仓鼠愤愤扭头转身,一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