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诚错开了苏阳的目光,不停地摇头。
而苏阳已经基本能确定,乔媚的山河图真迹就在父亲的手里。
但苏伯诚显然不想坦白于儿子。
父亲大概不会把自己犯的错事,曝光在儿子面前。那父亲以身作则的概念将会被事实碾碎成粉末。
苏伯诚喉结几番滚动,却未说一个字。
苏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恳求道:
“爸,我知道你有所顾忌。但儿子知道,自古以来,子不责父,就算你经历了什么,做过什么错误的事,哪怕是多大的罪孽,儿子愿意替你去背负?没有您,哪有儿子我?求求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我不希望所有人都被卷在这个往事的漩涡里出不来?”
苏阳眼里已经噙满泪水。
他知道此刻苏伯诚心里,比自己要难受几十倍。苏伯诚如果说出事情真相,他担心自己一往伟岸的父亲形象,将会瞬间崩塌在儿子面前!
苏伯诚的嘴唇开始抽搐,他的内心无比的纠结,他这一辈子最汗颜的事情大概就是此刻。
如果此时不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儿子、蔡芸、温茹玉,乃至还没有归家的温丹青。
纸,包不住火。
人啊,这一生所犯的错误,十有八九都会公布于众。即便是有的人可以一直将罪过掩藏,但内心也会被痛苦和自责持续的吞噬。
苏阳继续说道:
“爸,自从哥哥出事后,你和妈冷冷清清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我只希望你们能安安心心的度过晚年,什么金银珠宝家财万贯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只想一家人平安幸福,一辈子如此短暂,我们没必要让那些琐碎的事物干扰我们的生活……爸,儿子理解你!”
苏伯诚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才颤声说道:
“阿阳,那幅画,的确在我们苏家。”
苏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苏伯诚亲口承认时,他还是忍不住黯然了神色。
“爸?”
“阿阳,当初我一门心思想要在江澄扎下根,可我一时犯了糊涂,我留下了画,而其他人的矛头却对准了温家,我有罪啊……当时周奋民需要山河图来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因为我的缘故,周奋民没能如愿。而夏家、雷家、简家都没能在江澄占到好处。”
苏阳恍然大悟,急问:
“爸,可是你既然没有将画献给周奋民,为什么要留在家里?”
苏伯诚叹了一口气:
“阿阳,你不知道,人有时候会被一些自私而奇怪的念头控制。看着所有人对乔媚的画这么重视,我自然也不例外。加之乔媚去世后,她的画作市场价一路狂飙,我……就把它留了下来。可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自责中度过。就算你和温茹玉成婚了,我也无法告知你们这些,你知道,我根本无法面对所有人。”
苏阳的眼泪,瞬间顺着俊逸的脸颊滑落。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苏伯诚颤抖的嘴唇,和悔恨的语气犹如一根根利刺,在戳刺着他的身心……
他宁愿生活在一个哪怕是贫苦人家,哪怕没有丰衣足食的生活,他也不愿意自己的父亲,用这么自私的行为来为家庭谋福利。
从小父母就教育他做人要无愧于心,顶天立地,可如今呢?
苏阳在心里开始痛恨自己,痛恨那令人感到羞辱的往事。
可他,无法责备父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低下头,跪在苏伯诚膝前,几度哽咽。
这些年,苏伯诚的确没有怎么露出过开心的笑容,或许温丹青的失踪,一直在谴责着他的良心。
苏阳继续问道:
“爸,那温丹青呢?他究竟在哪里?”
苏伯诚重重舒了一口气:
“雷牧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雷牧秋所为,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那幅画,依然是他和其他几个人的心病。那幅画,已经不是价值多少的问题,那是所有人在江澄角逐过后的遗憾……如今,当年参与过此事的人虽然都有了自己的家业,可山河图就是一块心病啊,孩子……”
苏阳眼眶已经通红,他双手平铺,凝视着苏伯诚:
“爸,请把画交给我。如果有罪,让儿子去为温家赎。这么多年过去,温丹青……他也应该归家了,不然,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
苏伯诚点了点头,起身走向了里屋。
他从大床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了那张尘封已久的山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