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姑娘这是做什么?”赫连融一愣神的功夫,许安安已然在自己跟前儿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将脑袋顶冲着自己,不禁愣了愣。
“回太子殿下的话。”许安安抬起头,那些自小在五公主身边习得的规矩于她来说皆为习惯成在自然,只是平日里不屑,可但凡需要,拿出来也不生疏。一时全然是应对高位者的流程,略一俯身后方才朗声道:“太子殿下您若是因着我方才说的话儿觉着生气要治罪,我现下已然跪下,您就别不用再费那个神了。”
笪礼原还以为许安安是自知方才说话不经大脑,故而愿意认错,原还有几分欣慰,一听这话,抿着嘴忍不住往侧边站了站,很是一副不想认识许安安的样子。
赫连融闻言也是失笑:“许姑娘方才不是还说,投降是最没出息的事情?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许安安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模样儿:“投降确是没出息。但您是太子殿下,女儿膝下没黄金,如今我又身在西境,这样的情况和关系,您若想杀便能杀了我,神不知鬼不觉,比捏死只蚂蚁还要容易些。所以比起无端丢了性命,有时候能屈能伸,该跪要跪,很不能梗着那无用的脖子不认错,自以为自己很有骨气,殊不知这性命只有一条,还得要用在刀刃上才是。一个动作几句话罢了,不是什么难事儿。”
“哦?”赫连融饶有兴致,并未先叫许安安起身,反而又问道:“那你也觉得你方才那话是说错了?”
“这倒没有。”许安安微微一顿:“太子殿下,面子上投降和心里头投降是两回事儿,我如今虽跪在这儿认错,面子上跪的是西境的太子殿下。只是今日自见您之后,便觉得您是个极和善的人,私心里想着您若并非太子殿下,此时想听的就不仅仅是旁人告诉您的那些好听的假话,而是难听的真话,故而心里头没跪的是您的大度,甚至敢大着胆子与您说这些。”
“你这话叫本王为难,无论如何,两边都叫你说了,本王还能怎么样呢?”赫连融微微笑了笑,很是郑重:“是,许姑娘愿意与本王说这些,本王很高兴,因而莫要跪着了,请起吧。”
“太子殿下英明,多谢太子殿下。”许安安得偿所愿,笑眯眯的站起身,转而看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笪礼,毫不犹豫的想都没想,又噗通一声原地跪了下来,比起方才更是果断。
赫连融不解:“又怎么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我方才话没说完,还是继续跪着吧,否则万一您又听着不高兴了,我也不必再跪了,没得麻烦。”
“许姑娘还有什么话?”
许安安从方才的境况中看得出笪礼心下已然打定了主意要带走赫连融,但是他偏偏糊住嘴了似的说不出口,也不知道究竟从前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二人这般拉扯着,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很是耽误功夫。更何况许安安私心里觉得,若是面前的这个人当真能够成为西境日后的皇帝,比起赫连鸿,西境与齐国的关系应当可以更生融洽一些,如此便不会发生战争,许忠或许就能更早些同她一道归隐。
于是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许安安的规劝都显得很是真诚。
“二殿下知晓笪礼在此,若是他不见了,二殿下最先怀疑的便是您,到时候您这边自也逃不过,反倒会叫二殿下起了疑心,不一定能如您所愿一般顺利稳定局面,反倒对您不利。您说不想因着您的缘故叫我们受伤,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况且只有五分的把握也无妨,那咱们就试一试,若是不试,岂不是一分都没有?现如今我们有人手,可以先把您救出去,不管多少人偏信二殿下,总要您走到台前方才能清楚。更何况您心里头有要保护的人,就不该托付给旁人,若我是您,我一点儿也不放心。所以便是为了您的父亲,您此时也该站出来才是,不能如此得过且过。”
许安安说完,长呼了一口气看向笪礼,眼下一副“我都是为了你,你可得好生谢谢我”的意思,很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讨好笪礼的机会,毕竟在离开西境之前,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他身上。
笪礼余光瞥见,面上虽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握紧的拳头缓缓松了开来。
赫连融沉默良久,忽然低低道:“本王知晓许姑娘这话确是有道理,只是……本王恐怕没有机会了。”
许安安愣了愣:“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姑娘先起来吧,不必跪着。”赫连融神色淡淡。
许安安犹豫了一下,依言起身的同时,只见赫连融缓缓低下头,弓着身子从下撩起左腿的裤子,随即解开绑在腿上已然隐隐渗出血的白布。
许安安方才听到赫连融说自己受了伤,却并未注意,只以为这是他有意编出不想离开的理由,根本没当回事儿,此时一眼看过去,只见赫连融解开白布之下的小腿上,赫然一道极长的伤口,从脚腕到腿窝,由浅至深,两边已然向外翻开,隐约露出里头的嫩肉,甚至见骨,隐约还渗出血来。
以许安安的经验,看得出应当是刀伤,且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