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
他或许会选择背叛,但我绝不会容许他真做到那一步。
我作为乌洛兰氏之主,从不手软。
蹛林秋会不止一日,但算下来,还是第一日的篝火晚会最得人心。含情脉脉订下终身的少男少女不在少数,兴致到了幕天席地热烈地做上一两场也属正常。
不过我对这种可能闹出人命的事没兴趣,结束交游,打着哈欠就归了住帐。
此处不比族中之地宽裕,兰稚晖又还小,是以和我住一个帐篷。我回去时,他已经在我的床上睡熟了。
……有自己的床不睡,偏来抢我的。
我将小崽子整只拎起来,一把丢到他自己床上。就这样他都没醒,看来今晚上是玩疯了。
我不再管稚晖,自己扯过皮毯盖上。
睡觉。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朦朦胧胧快要入睡时,突然的危机感逼醒了我。
——有生人入帐。
我当即醒转,灵活翻身至床畔,一把抽出弯刀。
夜色如墨,住帐昏暗,我正要刺向来人,来人却出了声:“公主?”
……怎么是他?他不是在絮云那里么?
我并不收刀入鞘,而是拿刀指他:“你来干什么?”
我的住帐外自有部从宿卫,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公主是否忘了给我安排住处?”
我:“絮云难道没留你?”你跟她睡就是。
他:“男女七岁不同席。”
沉默一瞬,他显然明悟了我的言外之意,一时失语:“……您、您是让我……”
我没好气:“我,我如何?之前不是日日记着要吃软饭么,怎么,现在转性了?”
我感觉他在黑暗中阴恻恻地盯着我,又说了句汉话:“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关风月?”
虽没听懂,不过不妨碍我理解意思。
我收刀入鞘,冲他摆摆手:“……没意思。”
“抓不住机会是你自己的事,以后可不会再有这种好事,我也不可能给你牵线搭桥第二次。”
“现在,出去。”
他:“可是我住何处?”
我觉出一丝不对劲,不过一个住处,他何必来同我掰扯,就不怕扰到我么?
我眯起眼:“絮云跟你说什么了?”
他立刻行礼:“……搅扰公主,在下告退。”
这下倒是动作迅捷了,蹿得飞快。
我拎着刀出了帐,外面两个宿卫果然正在瞌睡。
我以刀鞘重重拍过去,一刀一个,二人当即醒了,先是嗷嗷叫,待瞧清楚是我,立刻行礼告罪。
我:“明日自去领罚。”
这次过后,整个蹛林秋会余下的时间,他和絮云再没碰面过。
他如此不配合,倒叫此次蹛林秋会很是少了几分乐趣。
只那相扑还有点意思。
我强逼着他下了场,他竟也赛得不错,很给我长脸。我于是赏脸去接他回帐,手里却被他塞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是他的战利品。
我却之不恭,笑着点评:“还挺懂事。”
赛完相扑的勇士那时正陆续出来,大部分都带着伤,还有几个是横着出来的。他偏头去看那些被抬出去的尸体并追着尸体饮泣的人们,好半晌才回我的话:“应有之义。”
我笑了笑没说话。
转眼到了归部的时日,絮云亲自来同我告别,问出的话却有趣:“那个汉奴如何了?”
我轻瞥:“静观其变而已。”
她似乎有点失望,轻声叹:“这样啊。”
我懒得理她,策马就走。
时节很快由素秋转向寒冬。
冬日向来最是忙碌,因为要做好整部过冬的储备。粮食、柴火、酒肉、盐卤,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种境况下,我没心思再特意关注他。
……左右他也翻不出我的掌心。
我能这么说,自然有所倚仗。
自蹛林归来,明暗两拨监视的人都不曾懈怠,接连报讯,他却仿佛彻底融入了乌洛兰部,继续在田长手底下干得风生水起,没有生出任何勾连之事。
潜伏也好,臣服也罢——虽然大概率是前者——都不妨碍我分毫。
单于二哥倒是偶然提过一嘴,不过显然也不急,照旧全权交由我处理。
他与甘夫的接触逐渐归于正常,不再特别频繁,当然也并不生疏。他毕竟还是个颇有才智的人,在兰部待了这么久,确实不大被族人排斥了,反而因为乐于助人攒出了几分善缘。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但这确实就是我所希望的。他若有心逃走,自然要伪装成温顺的羔羊;他若已经心死并决定留下,为成为有用之人必将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