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云南沐家的发迹史,在整个大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沐家先祖沐英从小就是孤儿,当年跟随太祖皇帝起兵,太祖皇帝与孝慈皇后看他小小年纪,双亲俱亡,便收他为义子。都说时势造英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英雄亦适时,在那个风云际会,将星闪耀多如繁星的动乱年代,沐英靠着聪明机敏的性格,胆大心细的做派,很快便脱颖而出,在军中崭露头角。
后来沐英跟随卫国公邓愈征讨吐蕃,西攻川、藏,因功劳颇多,被封为荣禄大夫、柱国、西平侯,洪武十四年,又与永昌侯蓝玉跟随将军傅友德征讨云南,第二年,太祖下诏命傅友德及蓝玉班师回朝,留下沐英镇守云南。在往后的八年里,沐英先后征讨降伏了曲靖亦佐酋长叛乱、平定普定、广南诸蛮和思伦发反叛。
沐英共得三子,长子沐春,次子沐晟和三子沐昂,沐英死后,其长子沐春袭西平侯爵,沐春病逝后并未留下子嗣,其弟沐晟袭封。沐晟比老爹更胜一筹,因征安南,论功封黔国公,世袭罔替。沐晟之子沐斌死后,爵位按例应由其独子沐琮承袭,但沐琮当时还在襁褓,朝廷便下旨在沐琮成年袭爵前,由沐昂的曾孙,其从兄沐璘代镇云南,决断大小一切事务。
很难让人想象,床上那位身形单薄,面容清朗的年轻男子便是云南百姓心中刚强果断、英明神武的代镇将军。几位胡子花白,大夫模样的人围在床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却谁也不敢轻动,正在为沐璘更换湿帕的粉裳女子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沐瓒摆摆手:“琼枝,这位是云溪谷的于姑娘,你让开,赶紧让她为大哥诊治。”
那粉裳女子咬咬唇,迟疑地让开位置,于愔在丫鬟搬来的圆凳上落座,一手搭在病患手腕上开始号脉,一手掀开衣服查看伤势,箭矢将将偏离心口右侧一寸位置,大半已经入肉,箭尾已被削断,外面只留少许箭头,伤口正缓慢地渗出鲜血,这伤势既险且重,怪不得那些大夫不敢贸然下手拔箭。
于愔又凝目诊了会脉,忽然眉尖微蹙,沐瓒看到她的脸色连忙开口问道:“怎么样?能治吗?”
于愔简短开口:“伤势看似凶险,但没伤到心脉,可治。”
屋子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于愔站起身边净手边开口道:“屋子里留两人给我打下手,其他闲杂人等都出去。”
众人见她年纪轻轻,开口发号施令却不容置疑,自有一股沉稳淡定的威严,让人不得不凛然遵从,沐瓒也当机立断开口道:“福伯,您和琼枝留下照应,其余人等随我出去等候。”说罢带头朝外走去,余下的人鱼贯而出,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变得空空荡荡。
于愔扭头吩咐道:“青芷,准备开始,先给沐将军服一颗保心丹,把止血散和成泥敷在纱布上备用。”
青芷答应一声,手脚利索地打开药箱,取出针包、刀具、剪刀、纱布并几个瓶瓶罐罐整齐地排在桌面上。于愔先拿布巾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又以银针封住他周围的几道大穴止血,接过青芷递来的极薄极利的刀片在火上炙烤片刻,沉心静气,右手的刀片抵住箭头轻轻一剜,左手握住箭头利索一拔,登时血珠四溅,“铛”一声,一枚带着锋利倒刺和血槽的铁骨狼牙箭头被扔进一旁的铜盘上。
耳边一声闷哼,沐璘却还未醒来,她不顾身旁福伯焦急的呼唤,接过青芷递来的沾着药泥的纱布,紧紧按压在伤口上,足足过了一刻钟,等血完全止住才松开手,另换了一块干净纱布为沐璘包扎好伤口。
等一切料理停当,她这才有空安慰正在给沐将军擦汗,满面惶急的老仆:“无事,箭头已经取出,我开个方子,你赶紧熬药给他灌下去,过了今夜不发热,便再无凶险。”
青芷取过纸笔,按照于愔口述,埋头刷刷刷运笔如飞,待写毕吹干墨汁,交给早已等候在旁的小厮,那小厮不敢怠慢,捧着方子飞奔出去抓药。
于愔就着琼枝端出的清水慢条斯理净了手,踱到床头,视线扫过花楠小几上的一尊鎏金莲花纹五足熏炉,她饶有兴致地揭开炉盖,拈起一撮香灰,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点头赞道:“上好的沉水香,气味清醇幽雅,沁人心脾。”
琼枝本在旁垂首侍立,闻言抬头觑了眼她的面色,细声开口问道:“姑娘,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眼前的少女一袭粉红色水锦弹花纱衫,桃红绣花绫裙,一副小家碧玉的清秀可人容貌,于愔瞟了她一眼紧紧掐住的双手,轻笑着开口道:“这香没问题,就是将军用的药中有一味和这香相冲,伤好之前暂时不要用了。”
福伯现在恨不得把于愔的话奉为皋臬,闻言连忙点头,挥手叫来小厮把香炉收起来。
于愔从里间出来的时候,正堂上等候的几位女眷立即围了上来,福伯上前为于愔引见:“这几位是东府的太夫人、梅夫人和小姐少爷。”
白发苍苍,手拄龙头拐杖的太夫人目光殷殷地望过来,开口问道:“璘儿的伤势如何了?”
于愔笑着安慰道:“太夫人放心,沐将军体内的箭簇已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