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军的老助听器坏了。
它滚到马路上,被摩托车碾碎了。
傅卫军抬眼看着摩托车远去,拖出一串长长的烟尘。
声音一下子又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蹲下,盯着马路边的石子愣神。
“这,这可怎么办,办啊,军儿。”隋东蹲在他旁边,急的抓耳挠腮。
……
深秋的阳光从枝丫的缝隙中洒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却也抵不上秋风刺骨。
林灿靠着路边那可叶子快掉光的树蹲着,她和李群一人手里拿着个包子啃着。
“怎么还没有小偷来?咱俩蹲了一上午了。”林灿咽下一口包子,有些不解。
“耐心等吧,没有小偷还不好吗?”李群又往林灿身边挪了挪,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这一条街上都是些商铺,大中午的,商贩们纷纷虚掩了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聊着天边吃着小菜。
“我先去上个厕所,你在这先继续盯着。”李群吃完了包子,拍了拍林灿的肩膀站起身来。
“哦,好。”
李群刚走了不久,林灿就瞥见一个瘦高身影攸地闪进了一家店内。
店里的灯并没被打开。
林灿猛地站起身,三口并作两口吞下了包子,把剩下的另一个揣进兜里,心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终于抓到一个!
她小跑着到了店门口,店标是白色的加粗艺术字“天籁进口助听器”。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手镯,做好了心理准备,猛地冲进店里打开了灯。她一个箭步迈上前扯住傅卫军的后领:“不许动!警察!手里东西放下抱头蹲地上!”
傅卫军趴在被他翻得稀巴烂的柜台边,手里正握着个助听器,林灿的突然到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男孩猛地回头,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慌张和戒备。
傅卫军五官不算精致,线条也并不柔和。
甚至面相还有点凶。
乍一看,扑面而来一种地痞小混混头子的即视感。
粗糙,野蛮。
还有点点面熟混杂在里面。就好像你在日常生活里就曾经晃眼见到过一样。
他单眼皮,身材精瘦。颧骨高,鼻梁也高,薄薄的嘴唇微抿,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野性。
林灿看着面前穿着面粉袋子一样校服的男孩,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偷?”
傅卫军努力辨认着林灿的口型,打着手语回应她——他也没指望她能看懂就是了。
‘没钱。’
林灿皱眉,这是个聋哑的小孩啊。
可是她不会手语。
林灿急的满头大汗,一边翻找着纸笔,一边想着:这孩子家里应该不容易,能帮还是帮一帮,他还有学好的机会。
傅卫军此时也开始打量起面前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扎着个马尾,看起来呆呆的,脸蛋毛茸茸的,像桃子。一双眼睛睫毛很长,此时透着几分慌乱。
卖助听器的老板回来了。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金链汉子,看着气氛紧张的两人和凌乱的柜台,张口就是一句国粹。
林灿连忙把傅卫军拉到自己身后,露出标志性的软乎乎的微笑:“大哥,我弟弟他听不见,不懂事,把你的柜台翻乱了,对不起啊。”
说罢她就去扣傅卫军死死攥在手中的助听器。
扣不出来,这就尴尬了。
林灿咬咬牙,从兜里掏出钱包,里面是她刚领的工资。她还只是个实习期的辅警,不过东三省警察待遇不错,她拿到手的工资加上津贴和绩效奖励等杂七杂八的已经有三百出头。
“他拿的这个助听器多少钱,我买了。”
出了店,林灿依然在肉疼那一百八十六块钱的美国进口助听器。
傅卫军戴上了新助听器,这个助听器有点小,跟他所需要的分贝也不是很匹配。这意味着即便戴着助听器,他也得凑近了听才能听到周围的人说话。
“学学好,别再偷了。”林灿盯着傅卫军来了一句。
傅卫军没听清,以为她是在向自己讨要那助听器。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傅卫军趁着林灿还在为自己半个月还多的工资神伤,甩开她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撒腿就跑。
“死孩子。”林灿不虞地扣着口袋里的银手镯,“就应该把你抓起来。”
接下来一个月又要省吃俭用了,林灿发愁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