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意,不可揣度。纵使米迦勒心中一头雾水,并不知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需要汇报的事,同样是紧急。可是在主的命令面前,却是无条件的选择了顺服,顺从的告辞离去。
只是在将那大殿走出的那瞬间,眼角的余光里,一片圣光与纯白间,仿佛是有暗色在翻涌。几乎如同是错觉。但再是强大不过的撒拉弗如米迦勒,又怎会因此而生出错觉?无端的,米迦勒想到了那梦。
那全视之眼叫蛇所缠绕的梦。
神爱众生。相较于这世间绝大多数的造物与生灵而言,神明对于天使、对于撒拉弗、甚至对米迦勒都是足够宠爱且足够信重的。如果这世间绝大多数古老的生灵不曾见过神明对那晨星的宠爱及舍弃。
至高的主,众生的父,从来便不是一个宽和的神明。更并非是世人所想的那般,将所有的光辉及恩泽洒下。福泽众生。而神明与路西法......
神明圣所的大门在米迦勒身后被关闭,虚空中有什么仿佛是被篡改和扭曲。米迦勒收回的目光所望向的,却是那至高的天外,九重天堂之下。
天堂,地狱,人间。撒拉弗的眼与灵觉的示警,使米迦勒清楚的知晓,这世间有什么在生出改变。但一切的种种却又似乎没有来由,以致于米迦勒同样不知晓,一切终将走向何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路西法,路西法叫神明握住手腕,反压在了那御座之上。
威严,庄重,神圣。经由至高的权柄与神力铸成的神座自然是光辉凛然且高不可攀的,并不容许这世间任何造物与生灵的染指。更拥有着极特殊的意义。然而路西法光洁的背部被强行抵靠在那椅背之间,却并不觉得荣幸,更不觉得舒适。
“您吓到我了,吾神。”
狡猾且满口谎言的造物楚楚可怜的皱起了眉,目光盈盈的仰起了脖颈,似是要将所有的脆弱与弱点对着神明而送上。
闪烁着浅淡泪意的眸光里,是神明圣所的大门在米迦勒身后关闭。于是这改变却又似乎未曾改变的造物因此而更加的放肆、大胆。以那笔直的双腿环住了神明的腰,以手掩唇,发出言语及调笑。
“您这是恼羞成怒,叫我说中了吗?您对于您的造物,您的子......”
“路西菲尔,”
主唤过这造物曾经的名,将手按在了路西法的脖颈之上。五指似是在收缩。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神明如是言,璀璨的金眸中并没有任何情绪,却又分明是有偏与执,有暗潮在汇聚。唯有那月华一般倾泻的发从肩头洒落,洒落到路西法眼前。仿佛要将其彻底困锁在这一隅之地。
“但你凭什么以为,吾便是你想的那样。你又凭什么,用你的心思,来定义神明?”
周遭的每一寸空气都似乎在收缩,在将这造物的呼吸之种种为之剥夺。跳动、温热,却又泛着淡淡的凉意与如同牛奶、如同上好绸缎一般的光泽。神明掌下,这血与肉的身躯,这路西菲尔堕落之后转化而来的躯体似乎是在失去生命与活力,而变得脆弱且破碎。
但这一切却又似乎是极美的,并不因路西法的脖颈处在神明的掌下,生命仿佛是由此走到终结而改变。
有罪与罚的锁链从那虚空里生出,延伸蔓延,仿佛是要将这落到黑暗里的造物所束缚。束缚在这神座之上,听凭主的处置。
长出了棱角的山羊纵使披上羔羊的皮毛,亦似乎是学不会温顺的。但没关系,做为这天地间至高且永恒的牧羊人,神明似乎并不在意因此而将这造物的爪牙与棱角一一拔除,使其成为自己所想要的模样。
“不要这样,吾神。是路西错了。”
讨好,求饶。这从无尽深渊里走出的、同黑暗为伍的造物却又似乎是极擅长于看清形势并且做出改变的。以指尖抬起,极轻柔的落在了神明按在自己脖颈的那只手的手前,于那手腕间缓缓游离。路西法抬眸。
“路西是您的,您大可以为所欲为,不是吗?不仅仅是路西,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
记吃不记打,于神明的那不断收拢的指尖里,路西法似是挑衅一般开口吐出那一个又一个的名。而后轻笑。
“天堂与地狱,甚至是人间,这世间的任何造物与生灵。只要您想......”
被刻意拉长了的语调里是无尽的遐想,便在这九重天堂之间风云仿佛要因此而变幻,水晶天内空间似乎是要因此而不断修补及破碎之时。路西法却又忽然开口,将语音转过。
“他们的滋味,较之以路西如何?”
“满口胡言,不知羞耻。”
神明收拢的五指似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与绷紧,便连那无喜无悲的目光亦似乎因此而生出改变。造物主如是言,伴随着其话音而落下的,是虚空之中原本遍布的、似是要将路西法拖到深渊里的锁链因此而凝聚成细细的一条,而落在路西法左脚脚腕之间。
将其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