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的血腥味。
牧野作蒙着眼睛,一路被警察扯着往外走。
其中一小段路程,他明显感觉到障碍物的增多。偶尔不小心踢到,软软的,还能闻到突然浓郁的血腥味。
很像是被尸体捂着、一直保持黏腻的湿润血块,突然挪开遮着它的尸体时散出的味道。
中途还能感受到电梯下降的失重感,持续时间不短,所以案发地点至少是十楼以上的高层。
很多人死了,但他还活着——靠一扇十厘米厚的防弹大门。
所以他是被袭击后,一路逃进玻璃房的?
但从一开始,就只有他站着的那块地有血迹,其他地方的血迹都是他后来寻找出口时染上去的。
如果他是在玻璃房中遇袭。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对方放过了他?为什么对方能通过那扇需要密码的大门?
牧野作顿感头疼。
——尤其是身边还坐着一个大冰块的时候。
被警车押送回警视厅时,银色头发的警察明明不负责押送犯人,却还是挤在了后排,和他并排坐着。
牧野作简直坐立难安。
或者说,整辆车,连带着司机,一共四个人,都被低气压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腕上一线冰凉,是他灰溜溜被捕时银发警察冷笑着扣在他手腕上的。
那时候他甚至不敢抬眼,心里莫名犯怵,那家伙的视线有如刀割,凝着寒意朝他身上扎。
手铐都比他的目光温暖。
“系统,这个人认识我吗?”他深感无辜,想不出除了主控角色曾经欠这警察几百万以外的理由。
【红方NPC应该没见过你吧,也许只是他比较嫉恶如仇一些。】
牧野作:“……”
嫉恶如仇。
可是他好像还没来得及犯罪。
……
牧野作被领去审讯室。
很小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手铐将他铐牢在椅子上,他只好百无聊赖地数地上的瓷砖块数。
一、二、三……其中一面墙用了很多半块半块的砖。
单向玻璃吗?他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去,打了个哈欠。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七八名警员正襟危坐,面色紧绷,目不转睛死死盯着青年。
三小时前,数十年难一遇的骇人惨案在瑞文科技大厦十九层上演。
三十二名科研人员被枪杀,现场干净利落,没有惊动任何警报。
瑞文科技大厦位于米花町中心区,距离警视厅不过短短五分钟车程。咫尺之地,和警视厅眼皮底下又有什么区别?
警视厅连眼皮子底下这一亩三分地都护不住,与废物何异。
舆论如山,重重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要破案,要尽快破案。要用效率博取民意的转变,要用一纸罪状保住自己的工作。
没有找到枪,可以是“提前丢弃了作案工具”,事后随便拿一把做出高楼摔毁的模样,装进证物袋拍个照就能交差;身上有血迹,简直是歹徒残忍杀害三十二名无辜百姓的如山铁证——尽管案发现场的尸体都是一枪毙命,几乎没有大面积喷溅的血迹。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让犯人亲口承认罪行。
有人小声地问:“谁负责这次审讯?”
“听说是个新来的?”
“新来的靠谱吗?”
“不知道……听说他背后有人,这次审讯人选是上面人专门安排的,为的就是给他镀金。”
“这是镀金吗?这审好了是镀金,审不好就是背锅啊……”
忽然有人狠狠咳嗽两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倏然噤声。
众人一抬眼,只见玻璃内光线忽明,厚重铁门推开两拃宽的缝隙,逆着光,投下一道挺拔身影。
银色长发一闪而过,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
……
和那双绿色眼睛对上,牧野作发自内心地感叹。
好伟大的建模。
冰绿色,有点像翡翠,很干净的颜色。莫名让人想起来霜雪冻结时,刚发出芽的脆嫩松针。
牧野作以前住在半山腰,每年都有两三个月大雪封山。寒风粗粝,迎面刮过去,像砂纸在磨,一瞬间感官都被剥夺,冻得分不清冷热。
屋子门前有很多松树,很高,像剑一样笔直地扎在雪里。
山里的东西都高大,以至于他明明住在松树堆里,每年圣诞节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一颗小松树当圣诞树。
后来不知道是谁在门口栽了颗观赏品种的矮松树,松针嫩绿,浅淡的颜色冻在雪里,通透的绿和这个警察的眼睛漂亮得如出一辙。
可惜漂亮的东西在山里活不长久,那株矮松树没等到雪停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