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铁门嘎吱一下阖上了。
牧野作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尖锐的审视让他难以抑制地蜷了蜷指节。
难道这就是警察对黑手党的血脉压制吗!
前方传来椅子拉开的声音,纸张翻动,视线终于也随之而去。
黑泽阵敛眸,泛白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一小半绿色的眼睛。他的指尖搭在档案上,似乎是下意识折动纸张,卷起一个翘边。
审讯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余空气流动带起的细弱风声。
“姓名?”
很冷的嗓音,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开口是清晰利落的,尾音却带了点沙哑。
“牧野作。”
“年龄?”
“25。”
例行讯问,走个过场,牧野作相信对方早就对自己的资料一清二楚,因而答得也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飞去哪里。
以至于对方忽然停下抬头看他,他也没能立刻察觉。
黑泽阵的手指压在纸页一角。
非常用力,指腹泛白,纸页也成了饱经风霜的模样。
他抬起眼睛,直直看向牧野作。对方在发呆,耷拉着眉眼,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一笔一笔雕刻上去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点没变过。
脱力感和疲惫感难以抑制地涌上来,他听到胸腔中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跃动,每一下都带起绵延不绝的钝痛,细细密密地爬遍四肢。
——十多年了,原来真的有人的生命,能够永远停滞在同一年、同一天。
常年的组织训练让他能滴水不漏地藏起情绪,一墙之隔的数位同僚的视线扎在他身上,也只能看到一张平静异常的脸。
他垂下视线,翻过一页。
纸张翻页的声响终于勾回了牧野作的思绪,他像被惊到一样,猛地抬眼。
“今天早上七点三十二分,瑞文科技大厦一楼监控器拍到你进入大楼。”他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牧野作也想知道。
黑泽阵看到青年面无表情掐着指尖,就清楚这人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于在十九层发现牧野作这件事,他也很意外。
他从二十九岁重生回到现在,勉强称呼之前经历的十年为“前世”。
前世的他此时正在执行一个为期三月的任务,并不在牧野作身边。回来之后也只是道听途说,得知组织第七实验室三十二名研究员被屠的事情,转眼就抛之脑后,完全没放在心上。
当时的他还很年轻,只来得及生气。
因为牧野作记性不好,又把他给忘了。
……
牧野作正绞尽脑汁脱罪。
他觉得自己应该挺清白,毕竟就他这高达58的体质,真要拿武器去杀人,大概率结局是他被反杀。
但他担心警视厅拿他顶罪。
经过案发现场的时候,虽然蒙着眼睛,但单单是那直冲天灵盖的血腥味,足以说明案件规模。
而警车押送他回警视厅,全程最多五分钟。
也就是说,在警视厅附近,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案件。
但凡有丁点处理不好,大半个警视厅,不知道有多少顶帽子要为此断送前程。
媒体会像鬣狗一样蜂拥而上,汹涌的民意能把警视厅淹没。
而他此刻,就是推出来殉葬的最好人选。
牧野作:“系统,你们内测规模这么大,有没有遇见过开局进监狱的玩家?”
系统:“……”
系统:“那你试试,我给上头打报告,给你申请一个‘铁窗泪’限定称号。”
倒也不必。
他分神太久,垂着眼睛不说话,在外界看来,分明一副支支吾吾、目光躲闪、想不出如何狡辩的模样。
一墙之隔后,闲言碎语窸窸窣窣。
“凶手果然是他,”有人义愤填膺,“看到他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人不是好人。”
“黑泽为什么不追问,这种情况就该大喝一声,恐吓他。”
“你用词注意点,什么叫‘恐吓’,我们是正经警察好不好。”
“新人果然不行,待会换我上吧。”
“……”
审讯室中,黑泽阵静静盯着面前的青年。
半晌,他敲了敲桌子。
“不要忽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