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凄凄,朱楼绿瓦,九曲回廊,雕梁思旧,宇落缤纷。
……
西厢东侧偏房的卧室里,空气中漫溢着浓郁的中药味,药草香中掺杂着一丝呛鼻的烟熏味,却意外地能叫人心平气和。
宽敞整洁的屋里静悄悄的,房内四角有微弱的烛火在风中不甘地摇曳着,彰显它个性十足的顽强生命力。
木窗上雕刻着精美繁琐的花朝盛景,踏青赏红的女儿们栩栩如生,汴京处处,是一如既往的熙攘繁盛。
寒月初梢,阴影被错落有致的缝隙分割得稀稀落落,地上的虚影如同未完破碎的绮梦,与岁月一般无情地从指缝间溜走。
蔷薇色的织锦薄纱烟罗帐与屋内庄重典雅的摆设并不协调,却都一致地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朴气息。
绝望,腐朽。
……
是日正午,天朗气清,有众齐聚肃王府,女眷多上衣下裳,皆是鲜亮夺目的颜色,浓妆艳抹,金钗绿翡,宝珠光华,百花娇容不可比。
一群人探病的动静不小,声势甚为浩大,库房不一会儿就堆得满满当当。
不过其中最有份量的补品也称不上佳品,多是些常见的药材,老百姓攒攒钱也能买得到的那种。
毕竟,谁会将自家珍品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外人呢。
西厢正厅里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拥簇着,桌上堆满了各色盛装糕点的食盒。
病人正昏迷不醒,访客倒是送来许多吃食,恐是意在沛公吧。
挤在卧房里的众人皆佯装热络地闲聊着,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气氛还挺和谐,没有太吵闹,也不至于太冷场。
跟个半死不活的人能说什么呢,而这些徒有虚表的逢场作戏,他们浸润多年,历来最擅长了。
忽的听闻外头有小厮说肃王回府了,且已摆好宴席款待今日到府的所有宾客,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吵嚷着离开了后院。
肃王穆司弗,大庆朝皇帝亲自任命的最年轻也最勇猛果敢的镇国大将军,行四,年十九。
穆四十三岁就隐瞒身份离乡投军,多番死里逃生,十八岁时就凭借一身赫赫战功封了个外戚王。
年初从南疆回京,又获封镇国大将军,皇帝当朝下旨赐婚。风头正盛,可谓一时无两。
穆四的祖父是朝野上下皆惧的文臣之首,表姐是皇帝荣宠多年的弥贵妃。
位高权重,无人不晓。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还未曾纳过侧妃,更何况这个正妃本就没有竞争优势,现在看来也不是个长命百岁的主,指不定侧妃变正妃就在一夕之间。
这个赌,很多人都输不起。但若赌赢了,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冒险意味着丰厚的回报,值得渴求者趋之若鹜。
王府前院人影错落,丝竹声声,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很是一派热闹繁忙景象。
世家女子推杯换盏间,目光时不时落在主位的男子身上,只见他浑身贵气之下,是隐藏得很好的暴戾杀意。
从战场上回来的人,眼睛与常人是不同的,嗜血,狠毒,阴鸷。
不把人当人看。
推搡间争风吃醋的几位女子在他眼里,好似误入狼窝虎穴还不知无畏的野兔,愚蠢得可以。
主位上的肃王面色冷峻而疏离,似有几分不耐,然仍正襟危坐着,冷眼看向下面的众人,他颇觉无趣又聒噪。
招了招手,屏风后面悄无声地出现一个人影。
“闹事的那几家记下,警告他们,不要把手伸到我跟前,其余的,你们看着办。”
玄衣人颔首 。
来无影,去无踪。
肃王在高台上把玩着珍藏白瓷,岿然不动,悠然品茗,底下宾客们尽情欢畅。
你方唱罢我登场。
啧,这场戏还真够热闹的。
……
窗外天色渐暗,院内寂静无声,冷风袭来,在无人察觉的间隙将纱帐轻轻吹开一角,窥见素颜一面。
那是一张异常惊艳的脸。
面若梨白,新月生晕,丹眼鸣凤,媚骨天成,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黑发如瀑多逸,婵娟此豸,娇魇桃华。
哪怕眼下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唇下微微泛紫,一身青蓝素衣,依旧妖艳妩媚得像个幽灵鬼魅。
不过她就算是鬼魅,也会是个倾城绝代的美娇娘,才不算败坏了“妖妃”的名号。
床榻上的人睫毛颤了颤,使劲转了转眼珠子,却还是睁不开眼睛。
当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今已经是无力虚脱的状态并且完全不受她意识控制的时候,她迅速选择了妥协。
不挣扎了,反正她人就躺在这里,迟早会恢复健康的,就算醒来缺胳膊断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都能接受。
虽然被推下悬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