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树枝发出新芽。
一匹年迈的老马立在巷子里,马蹄时不时踢踏几下。
“若我每个月送一些钱银过去,足以让你后半生顺遂。进了相府以后,不仅断无享福的机会,更是再无转圜的余地。”秦暮旦盯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女,再次提问:
“你真的要回相府吗?”
秦煊点头道:“十三年前我意外离家,未能与母亲共苦,如今也该尽尽女儿的道义。”
意外?不过是除了她那亲爹以外之人的想法罢了。
“果然有我秦氏的风骨!”
秦氏一族,都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性子,女儿既如此坚定,她便也不再相劝。
秦暮旦拉起女儿的手,一手拉着马儿的缰绳,从后门进了相府。若不是——她必要开正门迎女儿归家。
等待母亲将陪伴她多年的老马送去马厩时,秦煊观察了一番相府内的环境。
每一块砖、每一棵树都有正经出处,就连大理石上也镶嵌着英石花鸟,好不威严阔气!
她的生父——严怀归,在这十三年里,自从七品太常寺主薄升到正二品的右相。
严府随着他的晋升,从曾经的小小院落扩建为如今占了一整条街的相府。门口圣上亲笔题的“严府”更彰显着相府所承恩宠之深。
世人皆晓右相是现今清流之首,何尝记得他是曾经炙手可热的定国公的女婿?
又哪里知道,高风亮节的他就是第一个诬告定国公谋反之人!
跟着母亲的脚步,秦煊一步一步走过足有两射之地的空地。
心里满是嘲讽。
“姐姐去接煊儿怎么不与我知会一声,可叫婉儿好等。”
刚一进垂花门,一着华服、身段窈窕的女子带着一众奴仆,坐在太师椅上拖着茶杯发问。
还是那双墨蓝色的眼眸。
比起十三年前,更会深藏恨意和心机。
宁婉儿,那个趁着秦氏满门死在战场之际,嫁给生父之人。
秦煊感受到了手掌被抓紧,转头看向秦暮旦。
秦暮旦面上并无表情,“我身为相府夫人,去接女儿回家,何必让你知晓。”
宁婉儿弱柳扶风地靠着椅背,右手轻轻用茶杯盖撇开茶叶:“姐姐这就是糊涂了,妹妹执掌相府内院一切事宜,就算是内院的狗,从洞里偷爬出去了,也要通报给我一声。”
说罢饮了一口茶,才抬眉看向秦暮旦,继而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秦煊。
秦煊暗笑,真以为她是假货了?
秦暮旦没有放过那个眼神,上前一步,将秦煊护在身后,“圣人的旨意言明,我秦暮旦无罪,在严府依旧享受往日待遇。听宁姨娘这话,可是要忤逆圣旨?”
“你!”宁婉儿怒目圆瞪,看到秦煊时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要不是夫君当时有计划,为这个贱人求来了皇帝饶恕的圣旨,她早早就将贱人弄死。哪里轮得到贱人日日违拗她的意思!
如今竟纵得贱人能出府找走失的女儿!
呵!既然秦暮旦敢把这假货带回来,就别怨她心狠手辣了。
宁婉儿深吸一口气,“姐姐能寻到煊儿是好事,可我也是严氏的媳妇,得对严氏血脉有个监督。”手背青筋暴露,茶杯隐隐发出摩擦之声,“姐姐可有什么证明?”
秦暮旦嗤笑一声,“我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姐姐子嗣单薄,万一这孩子是骗子,总不能由着姐姐被人欺骗了亲情却不言语吧?”
宁婉儿笑得肆意,继续狡辩吧,我愚蠢无知的姐姐。
秦煊呼吸一滞,母亲子嗣单薄不就是拜他们所赐吗!秦暮旦感受到了秦煊的情绪波动,轻拍她的手背。
自从严怀归在自己母族被打为逆贼时提出要纳妾后,他们俩的夫妻之情就已尽。
十三年来秦暮旦的忍让,是为着严怀归上表求圣人留下自己和母亲性命之恩。
“血脉当然要紧,可宁姨娘只是妾室,验明正身一事断断轮不到你。”戳人痛处而已,她秦暮旦也会。
宁婉儿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她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是妾室!
在外面被诰命夫人们嘲讽也就罢了,在相府竟也被这个鸠占鹊巢的女人笑话!她堂堂正三品太常寺卿的女儿,怎么就不如秦暮旦这个逆贼之女!
她今日倒要让秦暮旦知道知道,相府究竟是谁当家!
“来人——”宁婉儿举起茶杯作势要扔,下一刻眼神却飘忽起来,恢复了娇弱的样子。
“那本相有没有资格来验。”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秦煊转身,看到身着紫色圆领朝服的严怀归,他常年在官场上淫浸,通身透露着不怒自威的气派。
“夫君~~”宁婉儿跑到严怀归怀里,泫然欲泣,“我本想要替夫君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