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纱罗舞衣直飞出来。
她再笑不出了,也无心再去推论什么,只知晓,若是真能找出一块原香来……
东星把那盒花钿盖好了,放到一边儿,揉揉发红的鼻尖,正要说话,突然又是连打了几个喷嚏。
姬桢被她惊得跳开,东星的脸红得像是吃了八坛酒。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言,搜衣箱的女孩儿便叫道:“这箱子底下,好多香粉呐。”
姬桢抬了衣袖,捂起鼻子,凑过去看——果然,衣箱底部,积着厚厚一层檀色粉末。
“东星!”她失声叫道,“你来瞧瞧,这些香粉,该是多大一块儿原香刮成的?”
东星吸吸鼻子,凑过来,探出一根指头试过深浅:“上回沈府送来的八钱香,只磨出这么些……这,怎么也得是一整块儿原香罢,或许,还多些。”
“把箱子盖上!”姬桢喝令一声,立时转身,对安娘子道:“封了这间屋子,阿爷阿娘回来前,谁都不准再进来了!东星,你去安排听差内侍,拿上府里的腰牌,骑快马去给事中府上,请阿爷阿娘快回来!”
“小娘子?”安娘子打了个哆嗦,“不过是个逃奴……”
“兹事体大,你们也立时安排人,到衙门上报一声,我们府上,有个女伎跑了。”姬桢回过头,盯住她。
“哎?哎!是了,奴这就去安排!那,那四个……”安娘子被她盯得心惊,连声道。
“关着!给点些炭火,该给吃喝的,也给些吃喝。”姬桢道,“伤口叫人去给敷上药——别出了人命。”
“小娘子宅心仁厚!”
姬桢哪有心思听这拍马屁的话,摆摆手:“快办!这怕是有人要掉脑袋的事儿!”
慢说安娘子,连东星都惊呆了。醒过神来,一双腿交替得飞快,也不顾庭中园里风大,直奔听差内侍们的处所。
姬桢回到自己屋子里,正遇着霜葭剔亮方才点起的灯烛。
“天阴了呢,小娘子,怕是要下雪啦。”霜葭笑吟吟道,“晚上叫厨下安排个暖锅子吧,今儿个他们炖了些烂烂的鹿筋,使姜醋拌了,暖身呢。”
姬桢摇摇头:“我等阿爷阿娘回来,一并用夜宵。你们……你自安排院里人吃喝,很不必等我。”
“……”霜葭似要说什么,终是咽了话头,点点头。
姬桢等到了阿爷阿娘——小半个时辰。
她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怀王犹自狐疑:“便有木骨香屑,又能证出什么来?”
怀王妃却心中洞明:“她哪来木骨香?若是有贵人瞧中她,给了她一整块宫中赏出的原香,她怕被追踪,不敢带走也便罢了,怎还要费时费力将那香块磨成屑?”
“是呢,阿娘,宫中赏出的香,八面都落着宫正司的押印。”姬桢也道。
怀王霍然站起:“她磨掉的那一块不是宫中赐出来的,而是……”
“怕是了,她通剑术,说不定……”明氏锁着眉。
怀王宛如一条被捞上岸的大鱼,张开口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现下递牌子入宫!娘子看好门户,叫女眷们都来正堂里坐着罢,今儿个,可不能出事。”
“是,郎君放心去,奴自然安排好家里头。”
怀王大步走过来,揉揉姬桢的脑袋:“乖阿桢,阿爷的心肝儿,等着,阿爷回家,好好儿赏你!”
姬桢“哎”一声。
她哪是要赏,她实在很怕,崔六干出什么事,将怀王府也牵进去。
先前她惹得皇帝不快,已然很亏了。
若因这事儿,引发伯父疑心,她还怎么接着给沈家下绊子!
别到时候,沈家甚事没有,怀王府却栽进去了——那岂不是大大亏本的买卖。
怀王带了大监和内侍们匆匆里去,明氏传令叫家中女眷和近身侍奉的婢子们都到她院中来,还安排听差内侍去不曾回来的杨侧妃与吴孺人母家,告知她们今夜便不要回来了,住一夜也无妨。
之后便闭了府门。
天色全暗,卷着大朵雪片的朔风,在门窗缝隙中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