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甄海星没睡好,身体的疲惫管不住思绪的飘飘荡荡,前所未有地想回家,想睡在六十平米的两室一厅里,即便沅来关着门,她知道他在里面。不像今晚,他说他在隔壁,她下了床,踱来踱去,愣是不知道他是在左边的隔壁,还是右边的隔壁。
今后会更甚,她会不知道他在哪一个“家”。
转天,甄海星一睁眼都快十点了。
窗帘的遮光性是一流的,四周又鸦雀无声,她隐隐被一种全世界又将她遗弃的错觉侵袭,光着脚,冲出了客房。阳光晃人眼,从一楼传来男人的交谈声和培根的香气。她从栏杆处俯瞰,沅来落座餐桌的主位,一位满头银发,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坐在他一侧,还有一位系着围裙的厨师在上菜。
她自认为没出声,但沅来一抬眼,将她看了个结结实实。
她下意识地一蹲,紧接着,懊恼地拍了拍头:甄海星啊甄海星,谁跟你玩儿躲猫猫了?
事已至此,甄海星蹲着往客房里挪,和上楼来的沅来走了个脸对脸,不,不是脸对脸,是她的脸对着他的腰。沅来没拿甄海星的“鬼鬼祟祟”做文章,握着她的手肘,带她站直身:“我特助,打个招呼?再去换衣服。”
昨晚和段娅去夜店前,甄海星让冯劲派来的司机把她们的行李箱捎回维尔酒店了,这会儿也没个换洗的衣服,一身皱巴巴。
“我能不能先换衣服,再打招呼?”
“不能。”
沅来揽着甄海星的肩膀,就在二楼的栏杆处介绍给一楼的石坚:“我太太,甄海星。”
我太太。
这三个字让甄海星一颤。
即便是摆喜酒时,沅来也不曾将她这样介绍给亲朋好友。
“我叫你海星,你叫我石叔,如何?”石坚年过半百便满头银发,但心是一颗童心。
沅来发话:“你跟我叫他石坚就行。”
甄海星对石坚一抬手:“石叔。”
石坚啧啧了两声——能这么跟沅来对着干的人,不多。更难得的是,沅来给甄海星的“警告”只是将揽着她肩膀的手臂向下滑,落在了她的腰间,至于有没有发力,还是搔了她的痒,就不是他能过问的了。
沅来带甄海星去衣帽间换衣服,甄海星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她先见过石坚,再换衣服。
他只拿给她一件他的白色衬衫……
是,穿这样的话,见不了人。
甄海星拿着白色衬衫,还在等:“裤子?”
“太长,你穿不了。”
甄海星将衣帽间里一排排冷色系的衣物看过去,再看沅来没有要离开,而是坐在了她面前湖绿色的丝绒长凳上,便知道这里有多少件衣物都不关她的事,她在他眼皮底下能拿到的,就只有这一件白色衬衫。
她就只能靠这一件白色衬衫蔽体……
“我也不一定要换,”甄海星指了沅来,“你看你……”
她本想说你看你,不也穿着昨晚的黑色T恤吗?但余光中挂着一排一模一样的黑色T恤,她只能说怪人就是怪人,买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穿戴是要在有危险的时候找十几个替身穿上用来混淆敌人的视线吗?
但眼下有危险的人是她……
沅来明明一副“你请便”的样子,但甄海星就是不敢这样离开衣帽间,不敢不让他称心,似乎她这辈子的“以卵击石”在昨晚,在他的劳斯莱斯的后座上通通用完了。
她背过身,脱下从夜店沾了脂粉味和烟酒气的衣物,穿上沅来的白色衬衫。
长度“刚刚好”,该遮的遮,该露的露。
沅来坐着,只对甄海星勾勾手。
甄海星“大难临头”地走过去,从头皮到脚尖都绷得紧紧的,以为穿只是一个多此一举的步骤,以为等不到她捂热乎,就又要脱了。
却不料,他只是给她一折再一折地挽了袖口,慢条斯理:“去吃饭。”
石坚不在了,厨师也不在了。
沅来没有落座餐桌的主位,而是和甄海星坐在同一侧。
香气逼人,甄海星这才觉得饥肠辘辘,接连咬了几口三明治。
沅来将果汁递给她:“比你的厨艺如何?”
“不相上下。”
沅来没说话,只稍稍扬了一下唇角。
“你不认同?”
“认同。”
沅来不能不认同,毕竟甄海星做的每一顿饭,他都不挑不拣。
他明明是个挑剔得寸步不让的人,再大牌的餐厅和厨师,未必合他的胃口。程珍做的饭,在明知道他不吃姜和香菇的前提下,偏要放姜和香菇,美其名曰“孩子挑食都是家长惯出来的”,他宁可程珍掀桌子,也不动一下筷子。即便是沅年,他最亲爱的哥哥将荷包蛋煎得火候大了那么一点点,他也不卖沅年的面子,只有甄海星……
她做的每一顿饭再难吃,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