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军队在庆州城外驻军。庆州王知州带着众多地方官和军需补给出城迎接,这两日尘土甚大,众人站在城墙外几里,不多时便各个满面尘土。
太子一路舟车劳顿,下马前还在同兰烽抱怨,这时候端出了储君的模样,场面话滔滔不绝。
兰烽安下心,站在太子身后,小心审视庆州众臣。
他忽然发现,有人在看他。
那人绯色罗袍束以革带,白花罗中单,方心曲领,足踏黑绫袜乌皮履,腰佩玉箭,右侧垂着一枚水头极佳的白玉禁步。
是个十分周正的年轻文官,模样同曹暄亭有几分神似。
见兰烽看他,他原本轻瞥的目光也坦荡起来,心照不宣地与之回望。
兰烽挑眉。
不用猜,这就是福嘉的“心上人”曹暄鹤了。
曹暄鹤也显然知道看着自己的人是谁。太子督军来庆州,随行重要人员的名单都写的清清楚楚。
他身上也有特意收拾的痕迹,连露在官帽外的一小片鬓发都干净整洁。在一群暮气沉沉的老臣中间,显得格外年轻俊美。
福嘉送的手刀横挂在兰烽后腰上,他侧身扶着剑柄,视线也在对方身上扫过。
从曹暄鹤戒备而焦灼的神色中,他很快得到一个重要信息。
曹暄鹤十分在意他,而且在同他暗暗较劲。
关于他和福嘉成亲是假这件事,恐怕只有白禾以及李亨知情,福嘉连太子都从未透露过。
曹暄鹤很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虽说太子曾说是曹暄鹤先放弃婚约,但今日一见,他对福嘉恐怕执念不浅。
思及至此,兰烽不知为何心里平衡了些,不再多看曹暄鹤,同太子一道走在队伍前方。
城门大开,众人穿过水桥入城,曹暄鹤跟在庆州官员身后,看兰烽视线灼恨如火。
他在庆州,也听见有人讨论福嘉的婚事,多的是说“兰驸马”凶残丑陋,仅是个河东路的大头兵。
他听到这些并不自负,心中只为福嘉感到心痛扼腕。世人都以为福嘉爱他年少有为,才有了婚约,只他自己知道绝非如此。
鲜有人知,他比福嘉大五岁,开蒙也早。作为曹家嫡次子,他推掉多少高门贵女,说服曹枢使,壮着胆子去李亨面前屡次跪求,才得到一句“皇三女驸马,需有进士三甲之才”。
他在一片富贵迷醉的西京城里,坐了几年冷板凳,才凭真才实学赢得这段姻缘。与她缘灭,他又何尝不辗转难言。
现在呢?这个不识句读的莽汉武官,只因父辈恩荫,就轻松尚了公主?
知道对方要来,他心道,即便福嘉做不得他的内子,他也当以竹马哥哥的身份,给兰烽一个威慑。
可是见了真人,对方学识高低暂看不出。但兰烽腰身利落,佩刀华贵,一身腱子肉裹在黑色劲装软甲中,眉如刀锋,目色沉静冷峻。他头一回在一个男子面前,因样貌自愧不如。
庆州城与并州一样,俱是驻军重地,环州失了与东胡接壤的三块地方,原本安稳的庆州也变得人人自危。
王知州带着太子在内城的知州府查看沙盘,一入内迎面一块牌匾书“明镜高悬”四字,笔锋顿挫,姿态清俊。
兰烽眉头紧皱,这字同福嘉的笔迹很像。
太子忍不住夸道:“字不错。”
王知州道:“这是我们转运副使曹郎所书。”
太子看热闹一笑:“暄鹤呀?”
王知州道:“殿下知晓?也是,暄鹤可是探花郎啊。”
军情到底紧急,自我开解式的几句玩笑话过后,还是将话题转回到与东胡的战事上。
王知州性柔和,一番商议之后,对太子的勇气十分敬佩,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们西北边屏障天然,虽少与东胡人直接交锋,却还是感觉得到,东胡人长于速战速却,实际大抵是因为族人性格所致,不如我们大周将士有韧性。”
太子听得头晕,还是顺着他意思问:“有韧性的意思是,我们持久打下去,他们赢不了吗?”
王知州赞同道:“自是如此。”
太子欲哭无泪,可是他只有一个月时间啊。
兰烽看出太子不安,在一旁道:“关于对方将领,王知州了解吗?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存在年轻将领短缺的情况?”
“兰四厢言错,”王知州道:“东胡人全民皆兵,年轻将领骁勇善战,并不短缺,要说有什么瑕疵……”
他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道:“在下愚见,东胡前不久政变之后,军权都在北院大王萧律哥手中。”
这倒与兰烽派去东胡的暗桩带回的消息一致,太子点头刚要开口,却听王知州继续道:“其余年轻将领,皆不足惧,我大周国富民强,同他们耗下去,不出半年,东胡人必然不攻自乱。”
太子差点吐血,感觉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