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原本安静的夜幕蓦的被一片疾呼声惊破:“走水了!常宁宫走水了!”
起初只一片浓雾,火势借着秋风迅速扩散,很快整座殿宇陷入火海。
即使隔着宫门,众人奋力救火的情况下,似乎仍然能够听见宣贵妃的讥笑声。
那块玉坠在宫人的踩踏下,已经出现裂痕。宣贵妃趴俯在地上摸索着,好半晌在两步之外看见了玉坠,她痴痴的看着玉坠上的裂痕,有些癫狂的笑出声。
翠萼在她身后正极力劝她离开:“娘娘,快走吧!这里快要塌了!”
宣琴没有回应她,她朝身后狠狠挣了一下,只听见“嘭”的一声,燃烧中跌落下来的梁木正砸在翠萼的肩背上。
翠萼很快没了气息。
宣琴惊慌失色的朝身后挪动,背脊抵靠住殿柱。
“还好。”她满面讽意,说着摊开掌心,玉坠和火海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殿门处传来脚步声,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宣琴掩着面呼吸,起初只能看见双鞋朝这里走过来。
视线向上,是年轻帝王难得匆匆的身影。
箫宴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多年同床共枕的情分在,即使宣氏败落,他也会给宣琴留一份体面。侍卫们留在殿门外,他问宣琴:“为何纵火自焚?”
“箫宴……”宣琴摇了下头,紧紧握着拳,扶持殿柱起身,她顺了口气,掌心的东西硌的她生疼,宣琴惶然而凄楚的落泪,垂了下眼睛,喃喃着,“陛下……陛下会记住妾,陛下会永远记得今天。”
宣琴把手心里的东西用尽所有力气抛向火海。
一瞬而过的画面起初让箫宴不甚明白,他不解的看向犹如死灰的宣琴,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什么,蓦的转身飞奔向大火中。
如果原先还有什么执念,现在的宣琴则像是被掏空了所有情绪,她无喜无悲的步入火堆,很快被烈焰吞噬,而从始至终,箫宴不曾在意她的生死。
大火在箫宴身上滚了一遭,箫宴的手被迅速燎伤,见血见肉。
“陛下!”
“陛下!速传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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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可有鬼魂?”
箫宴遍寻方士的第五年,终于有了答案。
新宠昭容妃伺候在病榻前,见箫宴从梦境中惊醒,她浸湿了帕子擦拭箫宴额上的冷汗,情意切切的问:“陛下方才说什么?”
箫宴摇了下头,抬手让她退下。
玉坠搁置在御案上,裂痕经工匠修复,连痕迹都不大看得出。裴伊人飘荡在御案上方,视线停在实录馆送来的史卷上。
前些天箫宴在病中召来史官,东拉西扯问了一大堆,史官唯恐答的不详尽,便将这本《魏史》呈于帝座。
箫宴那包的像两颗粽子的手翻动《魏史》很不方便,加上有政务要忙,翻翻停停的将近一个月了也没看完。
裴伊人对这本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这里面记述的东西,帮她想起许多生前的事情。
页面停在对魏国的灭亡原因分析上,“魏国势大,然武帝老迈,已显颓势,后继乏力。武帝去后,少帝与权臣霍氏离心,君臣不睦,霍明宣被困函谷关外,援军不至。承德三年,魏灭于越。”
魏灭于越,之后越国凌相、桓太师、公衍大将军,三家分越,后为沛国一一吞并,箫宴成为天下共主。
这些记忆虽然有重合的部分,但她隐约记起,霍明宣不是死于战场,他是被魏国太皇太后鸩杀的。
帘帷外传来了箫宴的脚步声,裴伊人正想躲开,然而那阵脚步声却骤然停住,片刻后又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