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望京多雨时节,霍明宣抵京时,雨势越下越大。
他入宫面圣,待出来后,时约傍晚,雨势也渐渐小了下去。
文御史府的马车夫远远望见霍明宣,紧忙几步小跑过来,道:“侯爷,秦夫人请您过去用晚饭。”
以往霍明宣从边关回京,虽然住在尚贤寺,但秦夫人都会在家中为他准备饭菜接风,这是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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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要落不落,秦夫人也接了伊人过府用晚饭。
她还想着带上白鹭白鹇,然而没看见她俩人影,只好带着时草过去。
乘轿到了文御史府,才发现尚未开席,前厅就已经相当热闹了,秦夫人不晓得从哪儿找来的裴四一家子,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再看秦夫人身后站着的白鹭白鹇,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日头偏西,伊人缓步迈进前厅,逐一向几人见礼。
可能是两日前才在皇后宫里走动过,秦夫人此刻竟无端觉得裴伊人像极了那些在御前侍奉的女官,无论仪态还是行止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裴伊人来前大约换过衣裳,此时穿的虽然不是日常那几件寡白的素服,但面料也实在干净太过,只一些纹饰在袖口,下摆则是件白裙,行走起来如新雪覆地,淡雅至极。
前些日子陛下突然大病了一场,皇后和一众妃嫔侍疾,隔日皇后诏了秦夫人进宫,说霍侯在京中唯夫人和他最亲厚,应该最了解他,皇后问秦夫人,霍明宣可有中意的人家。
皇后说,“自霍卿去后,陛下便时常伤怀,常于处理政务时不自觉的叹气,到底还是病下了,霍卿膝下只剩下霍明宣,陛下颇为记挂他,病中仍在唤他和霍卿的名字,所以此次霍侯回京,陛下不准他再去北疆,以后霍侯会长留京中,夫人也替他留意着,若找到合意的人家,尽可以告知本宫,待霍侯孝期满,本宫亲自为他操持婚宴。”
秦夫人原本很担心皇后是想指霍明宣当驸马,还好谈话到最后皇后也没提嫁公主的事,她出宫门时着实松了口气。
眼下秦夫人怔了一瞬,回过神时忙唤伊人坐下。
裴伊人缓缓入座,垂着眼睫听杨氏和秦夫人说话,偶尔笑笑,并不插嘴。
她安静坐在一旁,接过时草递来的暖手炉,抬眼就看见对面坐着的是文婉婉。
眼下也就文御史和霍明宣缺席了。
大约知道霍明宣今日回京,文婉婉专门挑选了一件素净的衣裳,梳的发式也颇为别致。
杨氏的目光也落在文婉婉身上。她看见秦夫人母女俩打扮的端庄娴丽,顿时眼前一亮。
观望杨氏面上通红,时不时瞄着婉婉和自己,秦夫人只当她是两相比较自惭形秽,便试着活跃气氛,笑着道:“杨夫人是伊人的叔母,我们两家该走动走动,不免生疏了才是。”
秦夫人本来只是客套一下,她万没想到杨氏直接拽住了她衣袖,满面喜色的道:“自然的,就该这样。”
杨氏说罢还不肯将手撒开,“不知道文小姐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她看文婉婉生的殊丽非常,举止又大方得体,心里便很想讨婉婉做自己儿媳。倘若裴林这次顺利通过尚书省的省试,那就是贡士了,虽然比进士差一等,却也是官途在望,便是公主郡主也是娶得的。而且文婉婉是文御史的掌上明珠,家世也是很不俗的,对裴林日后的官途颇有裨益,倘若二人婚后文婉婉再为裴林生下三儿两女的,她必不再给裴林纳妾也就算对得起文御史家了。
秦夫人颇觉尴尬,好半晌将杨氏的手卸下去,口上只应着声却不回答,完全不想将自己女儿介绍给杨氏。
她又将目光着落到裴伊人身上。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渐渐回暖,繁重冬装已经转了春夏衣裳,秦夫人望着伊人还捧着暖手炉,不由回忆起济世堂那老大夫说裴伊人寒症的事情。
方才裴氏女行礼时,她还在想这人姿容仪态都是绝佳,在望京这小半年更是进退得宜谨小慎微,实在不好随意打发,正在头疼。
可她转念想想,裴伊人命薄的很,其实是没几年可活的,便又舒心了两分。
杨氏还在秦夫人跟前喋喋不休,这会儿见秦夫人望着裴伊人顾自出神,心里就又生了一个主意。
她面上堆笑,将裴伊人从座位上拉起来,送到秦夫人面前道:“夫人看看,我家伊人长的好不好?”
秦夫人怔了一下,等杨氏接下来的话。
杨氏像是在打趣一般,玩笑着道:“您觉得,让伊人嫁给霍侯做如夫人怎么样?”
如夫人是民间说法,本质是贵妾,不可随意发卖,普通妾室入门给正室斟杯茶便算是正式过门了,如夫人还是需要正经行大婚之礼的,所以对高门大户来说,如夫人要比良妾、贱妾等地位高些,若是如夫人过门后再得到家主宠爱,虽然名份上仍是妾,但地位待遇其实也与正室没什么差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