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霍明宣听到多少。
霍明宣落座在最靠近门的位置,语气颇为疲惫:“婉婉,你不道歉,以后也不用叫我表哥了。”
不同于秦夫人的严厉责问,霍明宣说话时收回视线,甚至没有再看她。
可是文婉婉闻言身子一颤,险些没站稳。
她这时候才后悔不应该诋毁霍邈。她咬了咬唇,慌乱的看向秦夫人,秦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
秦夫人只望霍明宣坐在那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文婉婉垂着头,好半晌朝伊人的方向低声道了句:“是我错了……不该口无遮拦。”
前厅安静到落针可闻,文婉婉才说完,脸上瞬时红透,气愤至极的疾步离开前厅。
霍明宣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再抬头发现裴伊人在观望他。
他回视过去,裴伊人又迅速躲开视线,依旧很胆小的样子。
文婉婉离开前厅不过片刻,文御史就来了前厅,也就前后脚的功夫。
众人问候过后,文御史走到秦夫人身边,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对,低声道:“方才我看见婉婉哭着跑出去,发生了什么?”
秦夫人忙摇摇头,岔开话题,“饭厅席面已备好了,大家快入席用饭吧。”
几人相继落座。
“明宣,快尝尝这道糖醋鱼,是姨母亲自下厨做的…小心刺。”秦夫人是上阳名门之后,所做的菜也都是上阳风味。
文御史笑道:“夫人莫不是把明宣当做没长大的孩子,怎么半点都不肯放心。”
用过饭,文绍便往书房去了,暮色四沉,余下人依旧回前厅说话。
杨氏、裴四还有裴幺娘坐在一处,霍明宣坐在秦夫人的右边。
秦夫人好似不经意的和霍明宣说道:“明宣,你可晓得裴四叔一家现下在哪里落榻?”
伊人闻言,捧着暖手炉的手顿了顿。
霍明宣今日回京,才知道裴伊人的叔父叔母到了望京,突然听秦夫人提起此事,一时间不明所以。
秦夫人一副热心肠的模样:“杨夫人,你自己说?”
杨氏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半晌,蓦的委屈的抱住幺娘哭了出来。
裴四一家本来住在琼华楼,是白鹭亲自送去的,秦夫人对此倒是无甚所谓,侯府若是住进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出去时再乱嚼舌根,平白带累了长兴侯府的名声,裴伊人使点银子把人送出去住,倒也无可厚非。
不久后裴四的儿子裴林也住了进去,再然后,裴四带着妻子女儿从琼华楼挪走,三人搬去了大杂院。
秦夫人初闻时满头雾水,就往琼华楼去了一趟,站在楼梯边,隐隐可见房间的门敞着,秦夫人差人去看,去打探的人道,看里面那些人的冠带衣着,似乎都是些国子生,他们在和乐妓饮酒作乐。
而后秦夫人又问琼华楼内的管事,这才知道那房间里的是裴林和他的同窗们,裴林起先两三日就往楼中领一位知交好友,后来人满为患,实在住不下了,裴四就主动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供儿子的同窗们苦读用功。
他们在楼中的饮宴一概是由琼华楼报往长兴侯府,由侯府对账付清的,裴四及其妻女刚离开时,裴林还不敢怎么叫酒菜,而后试探性的叫了两三次席面,见侯府那边的账房并没有说什么话,于是裴林花起钱来便不再顾忌,这几天更是唤了望京有名的歌姬过来,和他们诗词唱和,花天酒地。
秦夫人随后又去了趟大杂院,她之前还不曾知道望京竟然还有这么偏窄的巷子,马车渐渐的驶不进去,她便下了马车,一路摸寻过去,路面崎岖泥泞,根本没有能踏脚的地方,气味更是难闻,她足是长了回见识。
后面的路越来越难走,还积了污水,秦夫人拎着衣裙,实在不想趟这池子浑水,只好作罢了。
秦夫人望了望委屈的说不出话来的杨氏,又望向伊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伊人啊,姨母并不是责备你,只是谁家没几个穷亲戚,若你实在不便照顾,不妨接到我府上,我替你照顾也是一样的,总好过让他们住在西市口的大杂院不是。那种地方多得是江湖逃匪,小偷拐子,人口混杂脏乱不堪,怎好对他们置之不理,此事若传出去,不免要有人说你寡恩薄情,刻薄自家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