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衣袍是玄青色,系幽蓝色袍带,眉目风流肖似洛阳王妃,这会儿端起茶盏饮了两口,指节搭在杯盖上,望着比永川瓷的釉色还白上两分。
秦夫人望过去,难怪这些宗室子弟中太后娘娘最疼他,世子确实生的一副好模样。
洛阳王和当今陛下都是太后所出,洛阳王自去封地后,许多年没再进京,再入京那年适逢王妃有孕,之后王妃在京中诞下李策。
太后年岁上来便更偏爱小的,于是李策才出生便被封为世子,之后更是被太后带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
洛阳王妃只李策一个儿子,以后王位必是由他承袭,世子身份贵重,即使纳妾大约也要在世家女子中挑选,洛阳王妃那边恐怕更是早有打算,所以在最初世子找到秦夫人,说有意纳裴伊人为妾时,秦夫人是十分震惊的。
秦夫人原本有意将裴伊人嫁出去,不承想裴伊人身子不好,相看了许多人家都无结果,大概率是嫁不掉了,这才默许她占掉侯府一个妾室的名额。
她想着,裴伊人总归是活不长的,自己与其在霍明宣眼里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不如许裴伊人进门,她再亲自教伊人怎么管家理事,反正多则五年,少则两三年,待伊人死后,侯府诸事和上阳霍家也料理的差不多了,届时由文婉婉执掌中馈,婉婉便也不需再费多少精力在这上头。
然而在她差不多已经咬牙认下这个结果的时候,李策突然出现了。
秦夫人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为数不多的,成功嫁掉裴伊人的机会。
她出面约田氏过府小聚,为的就是给世子牵线搭桥。
想到文婉婉还未出阁不便在场,秦夫人道:“婉婉,你先回房间去。”
文小姐走后,客厅安静了瞬,李策将茶盏放到一边,目光落在裴伊人身上,说话声轻而慢:“裴姑娘,我为寻你从上阳一路追来望京,颇费一番功夫,你知道吗?”
裴伊人垂着的眼睫,不安的颤了一下。
秦夫人听见李策的话,和田氏笑着道:“得世子如此深情,伊人当真是好福气啊。”
田氏怔了片刻,不确定的望了望裴伊人,但在她身旁坐着的伊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观望田氏和伊人的反应,秦夫人补充道:“田夫人大约不知道,世子有意向太后请旨,纳伊人为妾,这对裴氏一族来说都是极大地荣耀。”
田氏听见这话面色僵硬的坐着,竟连句话都没有。
秦夫人猜想她大约是欢喜的傻了。
倒也不怪她不知礼数,毕竟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乡野人家,世子求亲再加上太后赐婚,即便是望京名门恐怕都要愣上一会儿。
如同秦夫人观察田氏的反应,李策也同样在审视裴伊人,他轻笑了声:“裴姑娘意下如何?”
裴伊人抬起头回视着李策,缓缓起身,朝李策执礼道:“请恕伊人不能从命。”
客厅悄然无声,天色已暗,四角掌灯,门被风轻轻推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策饶有兴致的望着她,视线不曾挪动,表示疑问:“喔?”
田氏忙起身站到伊人身旁,替伊人解释:“世子爷身份贵重,我家伊人实在高攀不起,还请世子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李策重复了田氏所说的最后四个字,神色淡漠,语气讽诘,“夫人何出此言?”
他目光太过冰冷,纵使在旁的秦夫人也不由脖颈发凉。
田氏将伊人护到身后,语气虽然极力维持平稳,但仍听得出些许紧张,她和李策说道:“世子爷,望京有这样多的高门贵女,世子怕是挑花了眼都挑不完,伊人实在配不上世子的身份。”
灯火明灭,李策将目光放到身旁的桌案上,他没有端起茶盏,只掀开杯盖,漫溢而出的香气扑在鼻尖,他轻轻缓缓的道着:“二十年前诸王动荡,我父王在外平乱,路经一户姓沈的乡野人家,沈氏女生的颇为标致,父王甚为心悦,有意带回王府纳为妾室,据我父王说,沈家父母的头磕在地上,止不住的谢恩,险些把头磕破。”
“普通人家的爹娘,听说女儿谋了好去处,都是生怕机会稍纵即逝,半点不耽误的磕头谢恩,怎么,田夫人莫不是嫌弃我现在只是个世子,所以才不肯把女儿许给我?”
他说完,抬首看向田氏身后的裴伊人,语气戏谑:“抑或是,夫人觉得洛阳王府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去处?无妨,我在京中也有宅院,安置一两个姬妾还不成问题。”
田氏词穷,静默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出声。
秦夫人看场面有些僵持,心想,以裴伊人这个年纪,这个家世,还是个久病不能医的身子,世子愿意纳她已经是万幸了,她还这样拖拖拉拉,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秦夫人想到这层,便更觉打铁要趁热,最好今夜就把门亲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世子的新鲜劲一旦过去,在想回头绝非易事。
秦夫人走到伊人跟前,牵住她的手道:“伊人,洛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