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深深,在微风中飘摇不定。
“在上阳时我看过一口棺材,我让人把棺材钉死,在里面躺了一夜,之后我在棺材盖板上找到一处机括,那机括藏的也着实隐蔽,设计的更是精巧,只需要用力一拍,棺材立时便会榻裂。” 李策撩开茶盖,朝霍明宣看过去,“霍侯为何不问我,那棺材是给谁预备的?”
-
李策和霍侯相继进前厅后,范泓和黑甲卫首领张诚等在府外。
张诚收到线报动身,范泓直觉和裴伊人有关,就一路跟着黑甲卫到了码头。
这会儿夜幕已深,大雨冲刷灵州渡码头,雨势不见稍歇。
码头上站着两个人,裴伊人和一个范泓不认识的姑娘,即使此刻大雨磅礴,光线幽微,但一眼望过去,那姑娘虽然穿着打扮和时草一样,但身姿比时草高挑一些,指节白如凝脂,容貌更是殊丽至极。
范泓从马上下来,匆匆走到这群黑甲卫的最前面,小心翼翼的朝渡口边站着的人走去,将目光挪到距离运河不足一尺的伊人的身上,“裴姑娘,有什么事咱们都能商量着来,但你可千万别跳啊!这条运河深不见底,就算会泅水的渔夫掉进去,都不一定上的来呐!”
范泓加紧补了句:“不过五万两银子,姑娘犯不着把命搭进去,你随我回去跟侯爷解释,就算真有什么,范某今日将话撂在这,大不了银子我出了,姑娘可千万别做傻事。”
然而他快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不见她们两从码头边退回来。
张诚等到范泓终于闭嘴,也跟着下了马。
不过他望着的不是裴伊人,而是一直沉默在旁的那位貌美女子,首领走到距离范泓两步开外的位置,喊话道:“苏娘子,世子爷有话,你若弃暗投明,绝不伤你性命。”
范泓诧异了瞬,他再望过去,在如线的雨水中终于分辨出那人,可不就是妆玉阁的苏娘子。
张诚同范泓不一样,他对码头上的裴伊人和苏蓉蓉没什么情分念,也完全没有劝说的意思,等了片刻,看这两人始终没有动静,张诚退了半步,朝身后抬了抬手,喝道:“放箭!”
范泓立时阻止:“慢!”
他这一路赶过来,脸色被雨水冲刷的惨白,此刻回身盯着张诚,“裴姑娘是长兴侯府的人,没有侯爷的命令,谁都不准动!”
张诚颇有些不耐烦,无奈躬身道:“范将军,就算你有功夫在这儿陪她们练嘴皮子,但末将等还需回去给世子复命,还请将军体谅一二。”
隔着不足十米,弓弩手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
她们在渡口现身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裴伊人回首望了眼黑沉沉的河水,眉间微蹙。
范泓不知道她固守的是什么,他此刻急的火急火燎,黑甲卫说到底是李策的部众,并不听他调遣,这就像在霍家军的营帐内,即使是李策发话,他也可以置之不理一样。
他对张诚的威吓并不能拖延太长时间,所以很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再磨磨嘴皮子,最好把裴伊人说服,让她听话过来,万事都可商量。
然而裴伊人朝他望过来,躬身拜了一拜,行的是面王侯的大礼。
范泓几乎是在片刻间了然,裴伊人那不是在拜他,分明是在拜霍明宣。
礼毕,裴伊人毫不犹豫的转身,跳进了湍急的运河。
苏蓉蓉相继跳了下去。
-
伊人想起刚进霍家那年,还不认识几个魏国的文字,授她课业的女师把她的名字写在纸上,教她念,“裴,伊人。”
练字先练名,她把这几个字在纸上翻来覆去的写,抄的手腕发酸。
女先生说她的名字出自《诗经》里的蒹葭。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是水边生长的植物。
按着取名的由来,她应该很会泅水才对,但她却是一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所以跳下运河前,她和苏蓉蓉吹嘘她很会泅水的话都是假的,她半点不会水。
苏蓉蓉是渔家女,水性极好,这会儿应该脱险了。
而等待她这只旱鸭子的下场,大抵就是要下油锅吧。
鼻尖气息阴冷潮湿,裴伊人想抬起手,入耳是腕上铁链碰击的闷响。
半指粗细的锁链,即使抬抬手都颇为费力。
她浑身湿淋淋的像只水鬼,此刻抵着墙艰难的仰起头,观望四周,听见牢房外的侍卫在说话:“……去禀报世子,她醒了。”
裴伊人一时间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这间牢房,这些锁链,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的探手摸寻腰际。
借着幽微的火把余光,她僵着臂膀,看向卧在掌心的玉坠。
双鱼坠鲜艳如血,昭示着这一切不是梦,因为在个地方,前世陪着她的只有拂晓。
想到这里,